“与国公同贺!”堂中诸人纷纷举起茶碗。
大事八字还差一撇,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弹冠相庆,幻想日后的权势富贵了。
杨志业眼看堂中诸人分作两班,齐齐侧身向他举杯,这等模样就如皇帝在皇位上接受臣子的朝贺一般,他心中涌过一股难以抑制的快意,忽然觉得天下这般大世道这般乱,大丈夫怎能满足于做个权臣,而不思有更大的抱负?
大争之世,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大争之世,神器崩碎,非是有德者受之,而是有野心者受之。即便最开始没有野心,随着地位的爬升与眼界的开阔,受到权力的滋润,也会生出大野心。
一时间,杨志业豪气勃发,大笑三声。
堂中诸人都觉得奇怪,正要询问杨志业缘何大笑。
而在这时,忽然有府上护卫疾步跑来,仓惶拜在堂中,大急道:“国公,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惊慌?”杨志业只是微微皱眉,打算将出尘的仪态风度进行到底。
“周宗......周宗带领数百甲士,围了府邸,正要进来拿人!”护卫起身焦急道,“国公,这该如何是好?”
“甚么?!”
“怎会如此?”
“周宗凭什么拿人?”
“莫不是我等的谋划,被徐知诰知晓了?”
“这怎么可能!”
堂中诸人顿时一片慌乱。
“本公私宅,周宗焉敢率甲士乱闯?!”杨志业大怒,一拍小案。
“周宗带着刑部的人,说国公贪赃枉法,正要拿国公去刑部!”护卫惶急道。
杨志业怔了怔,他当然明白这是徐知诰栽赃陷害,但如今徐知诰是掌权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有没有罪还不是随对方说?连忙起身,一不小心膝盖撞到了案桌,疼的他一咬牙,此刻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挥手大喊:“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进来!拦住他们!来人,护本公从侧门离开!”
堂中众人见杨志业慌乱不已,顿失主心骨,不禁相顾失色。
最终杨志业也没能跑掉,在侧门被周宗堵住。与他一同被堵住的,还有到他府上来密谋“大事”的一行人。
周宗阴沉着脸走进门,青衣衙门与甲士已将杨志业等人团团围住。
“诸位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某大开杀戒,从尸堆中将诸位揪出来?”周宗望着被护卫家丁护在中间的杨志业等人,冷冷开口,字字杀机。
杨志业闻言怒不可遏,“竖子安敢如此无礼!本公征战沙场,取敌首级之时,你还只是三岁小儿!”
“动手!”周宗没有丝毫迟疑,后退几步,让甲士冲杀上去。
院中顿时杀声死起,血肉横飞。
周宗冷眼看着面前人影交错奔杀,心头的寒意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尊煞神。
在杨溥、杨志业看来,徐知诰如今大势已去,是为众叛亲离,他的依仗不过就是林仁肇等有限的势力而已,此时要扳倒徐知诰,并不是太难。
但在周宗看来,杨溥完全就是自不量力,杨志业更是自寻死路。吴国虽然先丢江淮,再失湖南,徐知诰的威信大打折扣,但徐氏父子擅权多年,吴国权柄尽数为徐氏亲信把持,吴国人心皆尽归于徐家,这等根基岂是轻易就能动摇的?
就如现今,杨志业与杨溥密谋铲除徐知诰,却只能被徐知诰所反制。
当日林仁肇若是没有从湖南全师而还,日夜兼程赶回金陵,杨溥与杨志业就果真能扳倒徐知诰?城防军将士、宫廷禁卫甲兵,果真就会对徐知诰反戈一击?
在周宗看来,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至于徐知诰用林仁肇的部曲换防城池、宫廷,也不过是察觉到了些许人有异心,而借机整顿罢了。
古往今来,功业败亡者,有多少人是早就认清自己大势已去、必然会败,有多少是事到临头才猛然惊觉,怎么是我成了孤家寡人,并且到死都不愿相信自己败了的?
周宗不愿去深究事情的真相如何,那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