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凌乱的往红玉手上抠去,却听得一声惊呼,“放开她!”颈子上的压力骤松,模糊的视线中红玉的身躯被人撞到一侧栅牢上,两团身影在激烈纠缠着,红玉厉声嘶喊,“你疯了,疯了!”璃忧只看见青影死死压着一道紫色身影,她跌跌撞撞爬下床,想去帮来人。
一声尖叫,青影身躯痉挛,随之缓缓伏倒在地,再也不动。内侍袍服上,背脊,一把尖刀蘸着鲜血透出。那是地上狱卒的佩刀。
璃忧惊骇得喘不过气来,看向跌靠在铁栅边的紫影。
怎么会是她!璃忧浑身一震,对方却爬了起来,一声骇叫,跨过红玉的身子,伸手紧紧抱住她,环着她的双臂簌簌发抖,“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我杀了她,我杀了人!”
“你到底是谁?”璃忧颤声问道。
这人,她不认识,却与楚沐姝一模一样?!‘楚沐姝’苦涩一笑,她正要说话,数道急遽的脚步声却从牢门方向而来,璃忧还与她执着手,震惊,茫然,不知所措中,那些人已飞快来到二人面前。
他来了!还有夏卿,郭麟和星河。他还是来了,璃忧心里一松,身子吃不消,微微一晃,一只有力的臂膀扶上她的腰,她正想向那抹温暖靠去,却发觉那人是夏卿,她一怔,看向慕容谨之,男人一双凤眸却盯在楚沐姝脸上,又朝地上一瞥,淡淡道:“楚沐姝,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以为我是来害白妃娘娘的吗?”楚沐姝一震,别过头轻笑反问,“我知红玉想要报仇,所以才会——”
“皇上。”夏卿眉间一抹焦虑,璃忧扶着他的手臂,忙道:“皇上,红玉想杀我,她救了我。”
夏卿一讶,慕容谨之眸色深沉,不置可否。
楚沐姝脸色微白,苦涩一笑,侧身走出牢门,她走得急了,脚下一踉,流金衣袖微闪,慕容谨之伸手捉住她的臂,她蓦然一震,好一阵,才低声道:“谢谢。”不知为何,璃忧心里竟微微一沉,红玉的尸首被抬走,几个狱卒也被搬离,璃忧没有想到红玉竟死在了这里,这时为了救她心下苦笑惆怅,身子无力,轻靠在床边,郭麟等人在牢门口静声侯着,慕容谨之负手背立在她面前,璃忧竟越发忐忑不安起来,她明明有满肚疑问问他,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此时此刻,却全然开不了口!他们之间似乎突然生了道隔阂。
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出了声,“皇上,相府女眷无辜,她们甚至不知道她们的男人在外面做了什么事。”
“我乳娘她——”慕容谨之突然转过身来,没有出声,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冷漠之极,她心里一秫,竟说不出话来,惨淡一笑,虽知无理,却把心一横,“乳娘,她也是可怜的,什么都不知道,用我的命来换,行不行?”
“璃忧,你的命从来就不是你的,既然这样,这个交易又怎能成立?”
“你说什么?”慕容谨之轻轻一笑,大掌一翻倏然往她颌下扣紧,“禁食?你想威胁朕?你要怎么做随你!便是现在死了也不差!若非白枫求情,明天的大刑本不落你一个!”
这年冬天,就这样过去。
她在牢里,在那个人冷酷的眉眼和决绝远走的身影里。
那年开春,白氏一族被满门抄她被贬为宫女,即便宫女也是多等的,她做着最苦力的活,听说,淑媛皇贵妃,宸妃,婉妃时有宠幸,那段日子过得很苦,身体的,心里的,她不知道为何他要如此待她,他什么都没有跟她说,她在将信将疑里过着,然后开始绝望,甚至在等着把二人的曾经挥霍尽,便就此而了,那段日子又有点平淡似水,除去,竹熊仍然不见踪影,听小邓子说,它与她的最后一晚是在大牢里,那时,浓华殿一班人还很完好,除去,米翠还是死了,她死在那人进牢房的前一晚,白府被斩的前一晚,那时,整个皇宫都说皇上必杀白妃。
本来,姜大夫说米翠也许能熬过这个冬天,能好起来未定,因为她的眼睛很亮,她看着白妃娘娘的时候,眼睛亮亮的,顽强和想陪伴一个人会给人拼命活下去的理由和力量,可是,如果想陪伴的那个人也将不在了呢?
浓华殿散了,所有宫人分散各房,彩霞时常接济她,也帮她干些活,除去彩霞和浓华殿往日几个小宫女偷偷在活上帮她些许,没有人再帮她,夏卿差人暗中帮过她几回,后来便再无声息,没有人敢去忤逆皇上,想必皇帝落了话,夏卿也不再敢,彩霞说,米翠死的时候很平静,她说在她先走一步,在另一个世界等娘娘,再服侍娘娘。
被放出来那天,除了身上多了只锦囊,她的心空了。
锦囊是夏卿托小厮带给她的,来自远方的兰亭大哥,在这样的日子里,值得欣慰的是能听到兰亭大哥在战场上平安的好消息,可惜的是,在她被放出来那天,她听说,便在几天前,盛子铭在最近的一次战役中,所领五千精兵全军覆没,只有他生还。
战事吃紧,这位禁军统领也调到了前线,没想到,他运气如此不济,刚到不久,便吃了败仗,且是惨败,琳琅想必伤心吧,这位飒飒的女子也随盛子铭去了前线,一切,便在她把兰亭大哥送的锦囊摩挲成全然黯淡中过去。
锦囊里,装了些边塞的沙砾和植物的叶子,戎兰亭临行前,她与慕容谨之曾设宴为他饯行。
席间,她说起,她喜欢浩瀚黄沙,当时,两个男子都微微笑了,她以为她会枯萎在这片宫墙中,又或者找那个人一回,拿个最后死心,然后想法逃宫。
懿喜宫——
“为何回来?”慕容谨之淡声问。
楚沐姝微微垂了眸,苦涩道:“我还是在牢里那句,你以为我回来是害她的吗?”
“不,我根本不用去害她,因为我见你们之间的爱,其实也没有那么伟大,在江山面前,其是白璃忧很可怜的。”楚沐姝突然抬起头,紧紧盯着慕容谨之。
慕容谨之却轻声笑了,“哼,你还真是觉得看的通透?”
“夏卿今天还跟我说,摸不准你的心思,为何如此待她?”楚沐姝浅浅笑了,眸光从男人身上艰难拔出,落到远方的夜色,“你在保护她吧,为何不跟她说?”慕容谨之微微侧身,负手而立,身影高大又冷漠,楚沐姝的目光,回落到的那道背影上,目光痴痴。
“这次你回来,为何要救她?”
“就凭她当日放过了我,行不行?”终于,楚沐姝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