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烦躁,踱着步子,眸光落到桌上的手机,随手装进垂挂在腰间的荷包里。“皇上,你去吗?”
想了想,抬头望向慕容谨之。看她模样娇憨,慕容谨之一笑,抚了抚她的发,“你去,我便去,你不去,我去来做甚!”她爱听他这样的话,一国之君外,他还是她的丈夫。她笑了笑,正想让彩霞派小宫女告诉夏卿,她不过去了,外面厅子却传来些声音,慕容谨之微拧了眉,“彩霞,你去看看。”
彩霞恭声应着退了下去,走得急了,这门也没顾得上关,璃忧过去关门,刚转过身,慕容谨之已来到她背后,她浅浅一笑,遂扬臂挽上他的脖颈。他把她抱起,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下,她弯腰替他脱了鞋子,自己也蹬了绣鞋,枕上他的腿。
痴痴看着男子清冷的眼梢慢慢转柔,璃忧正想说话,敲门声却急促传来。两人相顾一眼,慕容谨之微微不耐,冷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彩霞,小邓子和几个宫婢,还有一名面生的小厮。那名小厮看到二人,立刻拜倒施礼,璃忧看那小厮十五六岁光景,模样甚是可爱,心里喜欢这小孩,正要让他起来,慕容谨之却沉了脸色,“倒越发荒唐起来,这尊卑也不分了,回去告诉你主子,便说是朕不让白妃过去,问他眼里可还有朕这个兄长,莫欺了他九嫂好说话去!”连着那小厮,一众宫人顿时吓得气也不敢轻喘:皇上来了脾气。
璃忧这才知道眼前小厮是夏卿府里的僮子,她看那僮儿一双眼睛惊颤打转,却怯怯地望着自己,想夏卿必定是急了,才会派人过来传话不久,又派了自己的贴身小厮过来。她悄悄看了慕容谨之一眼,正揣度着该怎么劝说,慕容谨之却大手一挥,令道:“都下去吧。”众人那敢再说什么,正要鱼贯而退,那小厮又回头看了璃忧一眼,慕容谨之冷笑道:“告诉你家主子,朕这便陪白妃过去。”小厮又惊又喜,道:“报万岁爷,侯爷把地点改在德霖宫。”
彩霞跟在璃忧身边也有段时间了,懂得看皇帝一些眼色,赶紧一扯那少年,退了下去。璃忧微微叹了口气,“待会去到,你也莫与夏卿生气。”慕容谨之不置可否,俯身握上璃忧的脚,替她穿好鞋子。
璃忧心里不安,看他这个模样,待会夏卿只怕责罚难逃,伸手去推了推他,在他耳畔柔声道:“他也苦,你这当哥哥的便体谅则个,好么?”看男人不吱声,璃忧又推了推他。
“嗯。”慕容谨之沉默了半晌,才扔了个字出来――德霖宫。
璃忧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夏卿,盛子铭,王楠,甚至韩良和华芝都在,更不必说郭麟和星河——慕容谨之的人都过了来。
慕容谨之的心思,加上她与沐姝之间的嫌隙璃忧明白,郭麟以外,大家都是看在夏卿脸上才过来。这也是夏卿选在德霖宫这偏僻之地的缘故吧,好让众人一见。想必沐姝事先已向太后辞过行。
华芝一看璃忧,立刻笑靥如花,走过来亲热地拉她。
璃忧拍拍她的手,眉睫一动,终于向站在夏卿身边的沐姝望去。她整个人清减了许多,一身淡藕色衣裙,不事花绣,脸色青白,眉间隐隐浮了丝憔悴,一张脸越发显得尖削。她的眼睛却很亮,濯濯明亮,和脸色倒大相径庭。
璃忧心头一跳,一股不安又古怪的感觉慢慢从心底扎起,雾霭一般环绕在心头。看不分明,却确实存在。众人看二人过了来,都赶忙见礼,夏卿笑道:“沐姝会在京郊的院子住下。”
他说着又看向沐姝,柔声道:“被太后带走那天你不是有话要跟白妃娘娘说吗?”沐姝没有说话,甚至众人刚才见礼的时候,她也站在原地没动,月眉紧蹙,一双眸子炯炯盯着不远处的慕容谨之与璃忧。
沐姝眉心紧蹙看了她与慕容谨之一眼,离开了。
那一眼,眸光复杂。
当那时还是璃忧的时候,她曾想过,沐姝已出了宫,她不会再见到那个女子。
那年冬天很快过去,然而岁末,却发生了让她措手不及的事。
彼时,戎兰亭已率军到了边境,应王爷随行——边塞发生了大事。
千叶与异族十八部素有贸易往来,冬至临近,异族十八部一有名商队数逾百人在千叶日晷城全数被杀,异族十八部指责千叶百姓杀人越货,六十万大军压境。”两国外交官各带国君授意进行数个日夜的和谈,千叶出使的官员是年轻的六部头目之一夏卿。和谈一旦破裂,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众所周知,这场仗不过是异族十八部的阴谋;更多的人知道,这场仗难打。异族十八部觊觎千叶繁华,先帝在位之时,异族十八部与千叶便有过战争,以异族十八部败和协告终。后先帝重经济之荣,不事筑兵,而异族十八部兵败后却重军事,强练兵。先帝仁厚,当日放过异族十八部,终成今日祸患,时间上一落后,千叶年轻的王慕容谨之十年筹备,千叶军需储备不三十万,加上之前慧妃之父和年颂庭的兵力亦不过四十余万。异族十八部兵力出兵六十万,境内还有十余万,统共兵力八十万多出千叶一倍,两国交战,兵力都不敢尽出,必留十万上下戍守边关各城。
异族十八部是游牧民族,民风强悍。若战事一开,这三十万对六十万的局面,不难预测战果。璃忧明白,若纠集各路藩王与及慕容龙秀,夏卿三位属王之兵,加上父亲白枫手里的兵力,这场仗能打,敢胜!但是,除去夏卿,借口各自,谁也不肯出兵,夏卿手上亲兵并不多,白枫手上十余万兵士虽对外宣称家臣,因为有太后的势力,却并不可靠,随时反噬。
连日来,金銮殿上,气氛紧张,百官忧患,皇帝也生了脾气,提出到围场去打猎解闷。
本来,在这节骨眼上,皇帝不宜多事,但皇帝心情极劣,除去一名新晋官员,倒也无人敢反对。
那是围场打猎的前一天,天气寒冷,璃忧与彩霞早早便采了梅瓣,璃忧亲自煮了茶,待慕容谨之一下朝就到储秀殿侍茶,陪他批阅奏章。慕容谨之阅完折子,便搂着璃忧坐在椅上闭目休息,璃忧看他脸色微沉,去揉他的眉,嗔道:“这般凶神恶煞做甚!给我说说朝中的好笑之事吧。”
慕容谨之突然睁开眼睛,一语不发,紧紧盯着她。
璃忧吓了一跳,他却把头搁到她肩上,淡淡道:“倒真有一个,有名小官上折批朕围场打猎之举。”璃忧咯咯笑了起来。
“怎么?”慕容谨之轻啜了口茶,长指勾过璃忧的脸,俯身去喂她。璃忧正笑着,这茶水入陡然入喉,咳得满脸涨红。慕容谨之摸着她通红的脸蛋,笑得妖艳。璃忧气极,他却又轻轻吻起她的发来。
璃忧不争气地没了脾气,心里好奇,想了想,问,“是新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