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将白,月残星隐。
萧布衣伸了个懒腰,看到了桌案上,有一封从河东传来的军。
他又是一夜未眠,他已不知道,自己已有多少晚,是伴着军入睡,也不知道,他还要有多少晚,要过着这样的生活。
盖在身上的轻衫滑落,萧布衣四下望过去,不见人影,微微一笑,颇有温馨。他知道这里的人,都是默默的关心他,这让他每天都有奋的力量。
他睡着了,不知道是谁为他盖上长衫,只怕他长夜受凉,这里是东都,这里是东都防备最为严密的西梁王府,这里的人,每人都随他出生入死多年,或对他忠心耿耿、或对他情意深重,他只有在这里,才能放开心思,痛痛快快的睡上一场。
秋风起,落叶黄,天地之间,已有了秋的萧杀。
萧布衣目光终于从落叶移到军上,他知道河东多半有了变故。他迟迟没有开启军,只是在想,多半到了真正对决的时候,李渊只要胜了刘武周,肯定会出兵!
这次出兵,并非是窦建德救命的稻草,而是李渊要和他真正的决一死战!
他萧布衣从亲眼目睹乱世开始,到要再目睹乱世结束!
拆开信函,军情内容主分三点。
先是,李世民在柏壁大胜宋金刚,取得对阵刘武周的关键一战。刘武周这一年来,本来已下河东大半,可这一仗就几乎全部输了出去。李世民一夜行军二百多里,从柏壁一直打到雀鼠谷,然后只休息了几个时辰,就和宋金刚再战介休。宋金刚虽勇,无奈手下已人心惶惶,再次大败,一路北逃。李世民三天之内,收复了三百多里的失地,李唐士气大振,唐军在张难堡受到当地百姓的热烈欢迎。李世民兵出张难堡,已进逼太原!
萧布衣看到这里地时候。皱了下眉头。他不是心忧李世民地连战告捷。势不可挡。实际上。李世民这场战役。可说是意料之中地胜利。李渊将本来进取中原、守驻关中地兵力集中来打宋金刚。再加上突厥兵已入侵马邑、雁门。刘武周腹背受敌。不败才怪。萧布衣忧心地是。眼下河东百姓所望。都是李唐。想要打河东。这点因素不能不考虑。
军情第二点说地却是。宋金刚败。尉迟恭亦是大败北逃。
尉迟恭也败了。败在了李建成地手下。萧布衣用手按按眉头。若有所思。伸手招呼宫人近前。吩咐了两句。
宫人急匆匆地出去。萧布衣继续看了下去。原来尉迟恭、张公瑾、单雄信三人。设计本来是想要先下闻喜县。然后与宋金刚兵合一处。对抗李世民。无奈李孝基倒是老狐狸一个。只派李采玉迎战。李采玉威震关中地娘子军和尉迟恭对决。伤亡惨重。甚至可说是全军尽墨。战争本来就是冷酷无情。尉迟恭对李采玉一战全胜。却遭到李孝基地顽强抵抗。未能取下闻喜县。可说已败。宋金刚兵败撤走后。尉迟恭已孤立无援。李孝基和李建成两路大兵毅然反攻。尉迟恭虽是领兵极佳。但军心不稳。无力回天。连战皆负。只能一路败逃太原。张公瑾、单雄信地骑兵。虽是跟随尉迟恭。却已随时准备撤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铁甲骑兵征战这久。伤亡不多。还有诺大地实力。只等着以后再战。
萧布衣看到这里地时候。门外走进了三人。个个沉稳凝练。齐齐抱拳施礼道:“西梁王。不知何事吩咐?”
为那人正是蝙蝠。
他身后两人,一个叫做蓝澜,另外一个叫做殷宇山,都是萧布衣的贴身侍卫。这些人,当初在东都选拔中,都是名列前茅,身手极佳。他们有如幽灵般,一直隐身暗处,护卫着萧布衣的安全。
“蝙蝠,你带他们,去河东做一件事情。”萧布衣沉吟道:“到了河东,先找张公瑾协助,然后暗中护卫尉迟恭的安全。”
蝙蝠道:“劝他来东都吗?”
“他来当然是最好,他若不来,也不用让他知晓你们的事情,一切尊重他的决定。”萧布衣喟然道。
蝙蝠应令退下,萧布衣的目光又落在军之上,久久的陷入了沉思。
军最后一点说的是,平阳公主李采玉乱战中丧命,听唐军消息是,坠崖身亡!
李采玉死了?
萧布衣见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多少有些怅然。他当然还记得这个倔强、自立的女子,但她无声无息的飘零,让萧布衣不由感慨战争的冷酷无情。
但只是感慨而已。萧布衣马上想到,宇周现在去了哪里?他早就知道,这个实际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表亲,这些年来,一直都留在了李采玉的身边,做着个家奴,化名马三宝。
萧布衣理解宇周的选择,现在难免想及他的下落。军扼要,当然不会有个家奴的消息,就算打探之人,想必也并不关心此事。李采玉之死,是柴绍传出,三军为之动容,李渊更是受到了沉痛的打击。要知道李采玉虽在感情上颇为纠葛,但是在领军上,还是颇有才能。她助东都家眷回转,和李神通、长孙顺德等人招募兵士,创立娘子军,自设幕府,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个女人。李渊下长安,克永丰,招募盗匪等事,李采玉都是有着不小的功劳,可就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命如草芥的年代,还是难以抵挡兵戈的冷酷无情。
目光落在军的最后几行,萧布衣脸上有种怪异。那上面写着,李渊心悼女儿之死,以将军阵亡之礼厚敛。柴绍伤心李采玉之死,不吃不喝数日,恳请李渊将采玉名义上嫁给他,自此后终身不娶!李渊已应允。
萧布衣舒了口气,站起来按按鼻梁,披上长衫走出去。
秋风微寒,梧桐憔悴,萧布衣穿过庭院,见到远方一女子,人在红花绿草中,明艳万千,仪态万千。本是抱着个婴儿,逗着他笑,嗅着花香,感受秋爽,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星眸流盼,浅笑莹然。
萧布衣含笑走过去,轻声道:“蓓儿,产后身子虚,为何不多休息?”伸手从裴蓓手中接过婴儿,用满是硬茬的胡子刺着那嫩嫩
。
婴儿咯咯而笑,开心已极。
萧布衣搂住了儿子,感慨万千。他戎马征战,甚至连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在裴蓓的身边。
裴蓓为他生下一子,到现在,除了守业,他又多了个儿子。见萧布衣逗着孩子,裴蓓假装嗔怪道:“扎痛了孩子,看你毛手毛脚的。”
萧布衣笑道:“我何时毛手毛脚过?”他腾出手来,搂住裴蓓的纤腰,望着天际道:“蓓儿,辛苦你了。”经过这些年的熏陶,裴蓓野蛮之气尽去,产后更是身材丰腴,仪态千万。看着眼下的裴蓓,谁又能想到,当年的她,还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当年的她,几乎已经送命。
裴蓓挽住萧布衣的手臂,轻轻依偎片刻,“辛苦的是你,匆匆一来,转瞬征战。这些年来,你征战的日子,比你在东都的时候要多。”
“我和群臣议事的日子,比和你们相聚要多。”萧布衣感慨道:“蓓儿,我有时候,真的感觉到了累了。可我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