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虎色变,虎呢?
没有老虎,却有比老虎更麻烦的,那就是贪官。
知已,煮酒对饮,惬意闲聊,本是人生一大快事。
前朝往事,当属茶余饭后的谈资,虽不算煮酒论英雄,而在酒酣耳热时畅所欲言,无话不谈,谈得比亲兄弟还要亲,华歌经常听他们谈古论今,指点江山。
今日话题,又是汉景帝年间那场惊天动地大战:七国之乱。
陈掌学识渊博,想法与众不同,在酒精刺激下,酒糟鼻子上油光闪闪:“七国之乱,也并无不妥,借此除去七王兵权,乃是朝廷之福矣。”
韩说抗声道:“兵戈之灾,又有何福可言?”
陈掌说话不紧不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吴楚弄兵,最终功败垂成,除去朝廷隐患,何乐而不为?”
“可是,生灵涂炭哪。”
“那又如何?任凭七王作乱叛逆,颠覆朝廷么?”
再谈下去,有点偏颇,公孙敖和韩说二人只顾低头喝着闷酒,并没有兴趣洗耳恭听,陈掌照样谈兴正浓,滔滔不绝:“想当年,周太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堪称我大汉社稷虎臣。”
先祖陈平与周勃结义,攻守同盟,铲除诸吕,陈掌当然倾向于周亚夫,公孙敖听得不顺耳,突然插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若非梁王率兵扼守梁国要冲,纵然周亚夫英雄盖世,也奈何不了七国大军。”
陈掌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须知,汉景帝刘启最忌惮的人,正是手握重兵的皇弟,梁王刘武,当年李广何等英雄?就是因为私自接受梁王的封官晋爵,后来战功再大,也无缘封侯。
也许并不想刺激酒后的公孙敖,而他又想驳斥,却想不出更好的话语。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侃,华歌觉得无聊,突然随口闷声诵出一句古诗:“卫青不败有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三人一听,愣然闭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小白脸儿。
“我……我只是……”华歌没有喝酒,脸蛋儿就更白了,他不能确定,在西汉时期,这首诗究竟诞生了没有,反正,华歌自己不是作者,肯定不是原创。
华歌一脸愕然,面对三人的一脸愕然,半晌了,还是老将军公孙敖最先反应过来,他瞪起牛眼睛:“咦?三弟,你……如何得知?”
“大哥,我……”下一句,我说错了吗?华歌赶紧把话咽回肚子里。
韩说面如重枣,卧蚕双眉,眯着丹凤眼,上下左右打量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深深地镌刻入了浓红的脸颊。
陈掌拂掌大笑:“华兄出口成章,武双全,妙哉,妙哉!”
喵什么喵?别以为踩了猫儿尾巴!这句话,曾经在琴剑山庄内一石激起千层浪,会不会又在荣云堂前引爆一颗原子弹呢?
原子弹没响,卫少儿手中的筷子横空而来,敲响了陈掌的脑瓜儿,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喝酒就喝酒,哪来的废话?”
“好好,喝酒喝酒!”大家热情响应。
话题又转向了敏感的贪官污吏问题,三人酒后,继续畅所欲言,卫少儿懒得理会,兀自回厨房忙活去了。
已是掌灯时分,窗外的演武场上,没有灯光照亮,霍光和韩征几位小将又开始练功了,华歌见状,告退离席,前往观看,感觉他们武功精进,即兴指点指点一番之后,满意而归,刚跨入门槛,只听冷然一句:“没有昏君,哪来的奸臣?”
也不知这话是谁说的,酒后吐真言也罢,真言惹麻烦也罢,还是少说为妙。
也不知这酒过几巡了,酒酣耳热,畅所欲言时,难免产生争论。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案席上觥筹交错,杯盘碗筷狼藉,三位高人谈兴正浓……
公孙敖烈酒烧肠,愤愤不平:“奸臣就是贪官,贪官就是奸臣,杀得太少了。”
韩说闻言停杯,压低声音问:“大哥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就是这个尹齐。”
“哦,廷尉大人?”陈掌听说过,诧异的问:“尹大人怎么了?”
在廷尉府日久,韩说太了解这位廷尉大人了,他恨哏的说:“瞒得了别人,瞒得了我么?尹齐深受皇恩,身为廷尉,位居九卿之列,上不忠于君,下不仁于民,不恤公道通义,朋党环主,以图私为务,真乃名符其实的篡臣!”
公孙敖戟指箕张,突然握紧,拳头大如紫铜醋钵,巨拳举起,几乎擂到案面时,又缓缓松开,老将军胡须纵横的脸上,双目紧闭,徐徐吐出一句:“此贼……人人得而诛之。”
“哎呀,公孙兄,”陈掌酒杯一磕案面:“尹大人乃当朝九卿,位高权重,手眼通天。”
“那又如何?”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这是我等应该管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