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五月,两淮都转运盐使邹澄也收到司礼监的旨意。
旨意要他安排妥当之后,立刻进京。
邹澄接到旨意的时候心中大慌,
最近这节骨眼忽然之间就说进京,也不说为什么事情。
到底发生了啥?
邹澄心虚,所以听完宣旨就开始整日忧惧,不知所措。总觉得皇帝盯上了盐课。
这一去,万一真的闹出什么事情,可怎么得了?
所以这京城之行,他是千不愿、万不愿,于是马上召集僚属于府中密商,讨论要不要称病不出。
他的僚属劝他,“邹使,若是换了其他时候这样还行,但当今圣上乃是雄主,司礼监若不得其首肯,怎么会有旨意传出?因而既是圣旨,要是故意借口不去,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平白引起圣上的注意。”
邹澄在扬州是个上的了台面的人,但碰到要去京师,他还是慌的,所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悠,突出一个坐立难安,
“可本使要是去了,到宫里顾礼卿将那些话囫囵吞枣全都说了,陛下转而问我,我该如何回答?”
问题就在这里。
其实如果昏庸之主在位,许多事总可以曲线救国,比如说这是司礼监和外庭相斗,那么大家各显神通,互相斗呗,作为下面的人他就抱紧朝堂上的大腿。
可这两年形势越来越不一样,
现在这事儿不涉及朝堂派系斗争,皇帝每次对于派系斗争的苗头都是及时掐灭,所倡导的就是务实为本的官场风气。
说白了,当今皇帝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背后有谁,他在意的是事情本身!
事情办好了,当然硬气,皇帝有时候还护短。事情办不好,皇帝开始要找你麻烦,你说你在大明朝找谁能管用?
偏偏邹澄这些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事情本身。
所以他不愿意去,是因为了解皇帝的风格,实在是没办法呀!
除非……
除非是去骗!
真的骗过皇帝,那么也是有惊无险。
僚属则说:“走使也不必过于担心,顾礼卿到扬州时日尚短,他又能查出什么?而且他一开口便是要得罪数不清的勋贵、内臣和朝廷官员,涉及这么多的人,难道陛下就依据他三言两语便将邹使定罪?不会的,陛下处置任何事情历来都是思虑周详。所以职下断定,邹使这次去是有惊无险。”
韩虽然已经在乾清宫禀报过事情,不过朱厚照下令所有人员不得透露半句,在那种小范围内,这个命令确实管用。
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泄露了,事后查起来也不是多么难的事。
这样一来,远在扬州的邹澄等人自然不知道京师里已经有这样的变化,不是他们无人在京师,而是即使有,也探听不到。
这样看来,当时皇帝在情急之下的处置也可称妥当。
邹澄听完僚属的话,心中颇受鼓舞,自己安慰自己似的说:“不错!此桉一办不知要牵扯进多少人,顾礼卿就是再有圣宠,也不至于到这等地步。”
到了晚上的时候,终于有消息随着司礼监的旨意前后脚跟来。
是大大的好消息。
邹澄看完之后与几名僚属相互庆贺,大喜,“之前利用内臣的法子管用了!陛下果然开始对他起了疑心!顾礼卿这次怕是要自身难保!”
性命与利益都攸关的时候,他们肯定忘记了当初科举之时所念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誓言。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邹澄也就敢进京了。
从扬州到京师可以顺着京杭运河一路北上,免去陆上马车的颠簸。
顾左在这次事件中是‘进攻方’,他不害怕多与地方官员接触,所以还主动来信,要邹澄与他同船而行。
邹澄也不像原来一般了,接到钦差的帖子还有一分得意:“官场之上难分黑白,这次咱们就好好瞧一瞧!”
五月初六日,
两人收拾妥当,租了一条客船在扬州码头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