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要北上,小哥跟着我走,天真觉得在家跟木安大眼瞪小眼没什么劲,索性收拾铺盖扯着他跟我们一道飞北京。
小花投资的医美机构在三环外,他的想法是让我先去面诊,看看疤痕情况和疗程安排,到时候制定出一套详细的方案再进行治疗,如果用激光祛疤,后期修养和恢复需要大量的时间,肯定是一场攻坚战。
胖子一回北京就呼朋唤友,今天上茶馆吹牛,明天去饭馆装逼,快活的像蜂蜜入花丛,一天到晚根本看不到几次影子,亏他来前还嚷嚷着要重整旗鼓扬帆起航,结果过来时仓什么样,几天后还是什么样。
今天美容医院来车接我去看诊,天真和小哥被小花叫走喝茶,木安刚追忆完鬼玺的青翠岁月,一大早跑去新月饭店叙旧,半天都没酒店,秀秀倒是打来电话问我要不要人陪,我想着她难得休息,也没好意思折腾她,只约好完事后喝下午茶。
商务车如约停到酒店门口,上车时司机见我孤零零的,还侧头悄咪咪看我一眼,紧接着又飞快转回去,好像生怕我看出点什么。
在副驾驶坐好,扣上安全带,近距离我才看清司机原来是个姑娘,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长相干练,眼睛常常眯着,表情严肃。
我以为她是走冷美人的事业女强人路线,简单打两句招呼就准备安静如鸡,结果油门一踩,也不知开动的是车子还是话痨阀门。
她一路都在跟没话找话的瞎聊,从热门八卦到都市传闻,绝不让我空闲哪怕半分钟,热情的让人无所适从。
看着她绞尽脑汁找话题的苦恼样子,我很想告诉她:姐姐,我要做的项目是祛疤,不是生孩子,一个人去也没啥关系,你真的不用这么可怜我。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觉得孤寡也是一种罪孽。
社恐差点发作的煎熬到目的地,我飞速跟她道别逃进医院大门。
周末的门诊大厅乌泱泱全是人,热闹的如同菜市场,乍一看都是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我突然理解司机为什么同情心泛滥,在这里,单独行动的我确实像个奇葩。
站在门口迷茫地环视两圈,遵照记忆里以前看病的流程,默默抬起头,从指示牌上寻找挂号窗口的方向。
牌子上箭头标的不清晰,没有准确指明出方位,我辨认半天无果,索性前后左右一瞥,转身走向人群最集中的区域,排到队伍末尾。
接下来是无聊的排队时间,我打开手机不停刷朋友圈,只用余光关注着队伍的动静,空一截我就前进,被挤到我就后退。
排到一半的时候仰头舒展脖子,闭着眼睛休息片刻,睁开眼我看见他们都拿着身份证和预约单,回过头一瞅,自己却两手空空,我后知后觉的摸摸口袋——
哦豁,没有钱包。
用手掩面,我心里开始大骂自己傻逼。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我跳脚,估计是没少见这种阵仗,他凑过来问我是不是忘带证件,我僵硬地点头,他道之前有预约的话可以先看诊不录档,下次来的时候再补上就行。
我心想小花和天真那个马大哈不同,他做事稳妥,总该帮我约了号,于是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他工作本上,方便他查询。
工作人员接来本子,看见我名字先是一愣,然后掏出手机就噼里啪啦按起来,我心里一咯噔,刚要问他什么情况,他就收起手机对我友好一笑:“原来是解总的贵客,不用麻烦,我让同事直接带您走vip通道就好。”
我懵逼地看着他挥手喊来一小姑娘,低头向嘱咐她两句,指指旁边的小门,小姑娘就恭恭敬敬地过来请我。
解老板你果然靠谱!
门后是一条冗长的走廊,来往的人员非常少,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廊道内回响。
墙边的窗户低矮,明媚的阳光拢着窗外一簇簇菊花,轻风吹来几缕清幽的芬芳,从鼻尖打着转飘过,沁的呼吸都一同甜润起来。
穿过长长的走道,我们进到一间装潢明显高好几个档次的等候室,空调凉风吹的我一激灵,揉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看见里面有两三组真皮沙发围成的待客区,盆栽放置在墙壁的角落,灯光柔软安和。
按照小姑娘的指引坐下,她从茶几底下拿出一张表格递给我,又给我端水上茶点,随后走回前台坐下,让我填完再举手示意她。
不是我要拉踩。
天真和小花都是九门后人,又是发小,解老板培训出来的员工职业素养好高,服务态度简直让人如沐春风,再看看王盟,天天傻不拉几的,啥事都不会干,只知道扫雷和怼老板。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儿,我转回头开始填表格,上头是个人资料和药物过敏史,还有病情自述和几条面诊的注意事项。
我写的一气呵成,唰唰几下搞定,刚撂下笔预备召唤小姑娘,一阵轻风忽然刮过脸侧,眼前旋即覆上一小片被光映出的阴影。
水晶灯悬挂在房间正中,随着房门开合来回拂动,光线经过折射投在墙面的挂画上,切割出色彩各异的方块,房内摆着柠檬味的香氛,果香漂浮在空气里,渐渐被空调凉风融成冷霜般的气味。
我望着杵在面前的高马尾少女,她也一样打量着我,神情有点局促,肩膀微微高耸,似乎在紧张什么。
含情脉脉对望半晌,我看她始终不表明来意,只好先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她咬咬嘴唇,侧头看向左边,我循着她视线望过去,有个青年男子正拼命冲她使眼色。
四目乍然相接,他尴尬地向我笑了笑,小声道:“我妹妹声带有问题,不能讲话,她有事想问你,又不让我跟着翻译,给你添麻烦了。”
我恍然大悟,马上打个手势表示没关系,她哥跟我交流完,少女又看回我,她眨眨眼,突然俯下身,拿起笔在白纸上写起来。
她侧蹲在桌前,露出半张侧脸,碎发垂在耳边,不知为何,这个角度看的久了,我竟看出一丝丝眼熟的意味。
她写完将纸张推到我跟前,只见纸上有一行娟秀的字迹:“你认识滑稽叔叔吗?”
“滑稽叔叔?”
她手势一停,神色顿时有几分懊恼,又埋头写道:“不好意思,写错了,是黑爷。”
我心里又是一咯噔。
黑瞎子的不靠谱人尽皆知,小花曾无比郑重的叮嘱过我们,在外面要是被陌生人问到瞎子的名号,一定不要承认跟他是朋友,他好事懒得做坏事传千里,能找上门的百分之百是仇家,千万别自找锅背。
我感觉他俩之间肯定有我们不了解的故事,不然小花当时的表情不会那么沧桑。
战术性停顿半秒,我脱口而出:“没听过,不熟悉,我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不认得什么黑爷白爷,有需要我建议你找雷——警察。”
雷子是黑话,我差点没收住。
少女摇摇头,而后写出几个工整的大字:“我见过你,在他的朋友圈。”
我脸一下子绿了。
妈个鸡,黑瞎子你出去坑蒙拐骗的时候能不能用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