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索是挂头索,部落之间有战争,或者族内有人犯重罪,人头就会被挂在索上,进出谷内的人都能看见,在挂头索后还有三条高低不同的老藤,才是正常使用的索道。
藤索有手臂粗细,浸满牛油包上鼓皮,看上去结实更胜于铁索,天真伸手解下藤索上的红内裤,拿在手里不停地啧啧,道肯定是黑瞎子的杰作,只有他能干出没谱的事儿。
往峡谷深处驶去,山崖越来越高耸,有部分的藤蔓缠绕到寨子上,长长的枝叶垂下来,让寨子看上去犹如树屋,枝繁叶茂的山头被夕色笼罩,瑰丽的霞光透山而出,辉映出一种特殊的青色光晕,朦胧似雾。
寨群沿着山势的走向渐渐密集起来,天真展开地图,点出黑虎关的位置:“他们有空绑内裤,不知道还记不记得给我们指路。”
黑虎关是彝寨设立对外的水关,用巨大的石头雕刻成虎头堆在水底,高低错落如同暗礁,一里多长的水域只有一段路可以通行,没有内部的寨民指引,船只极容易触礁,是寨民用来保护寨子不受外敌侵扰的关卡。
在傍晚最后一缕夕阳还在天边缱绻之时,透过橙灿的余晖,我们看见巨石的黑虎头矗立在水寨前,一半浸入水底,一半露出水面,阳光照射上去,使得虎头反射出奇异的光弧,像是黑夜里炯炯的虎眸,青黑刺目。
以前悬着藤筐停靠竹筏的水寨已空,只剩一栋空空的孤寨临水而立,水寨往上,靠着沿山开凿的石阶和吊脚楼前的暗道,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彝族建筑群,紧依峭壁,第二道滕索连通水寨对面山壁上的寨群,横跨礁石嶙峋的黑虎关,悬空在头顶上。
天色大暗,我们看不清水下的情况,不敢乱开,时速渐渐减缓,在藤索上,我见到第二条被风吹动的红色内裤,鼓鼓囊囊的揉成一团,显然包裹着什么,可能是通过黑虎关的地图,但是藤索悬的非常高,附近没有支撑点,不是我们能凭空够到的高度。
我双目放空:“他们好变态,明明有衣服,为什么非要用裤衩装东西。”
天真耸耸肩:“瞎子的小癖好,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干不出,要学会适应。”
我摆摆手,问他先不管瞎子脑子装的什么,咱们现在怎么办,拿不到内裤是不是得游过去,天真“嗨”一声:“多大点事儿。”
他让胖子将船停在裤衩下,风裹着水汽吹到面上,湿漉漉的晕开来,天真摸着下巴叹道谁承想有一天要受胯下之辱,我正以为他有什么锦囊妙计,期待地瞅着他,结果船停稳他就扭头望向小哥:“露一手?”
大哥,逼你装,干活让小哥上。
你真是咱们哑爸爸的大孝子。
哑爸爸当然不会跟好大儿计较有的没的,他瞥一眼天真,看回藤索的时候目光稍凝,似乎在估量角度和高低,只听得“咻”的一下,他抬手掷出腰间的匕首,银色的刃光瞬间割断绑着内裤的绳索,红裤衩飘飘扬扬下坠,在空中翻飞着,天真赶紧伸手去接。
解开裤衩,果真有张纸条,上面却没有画着路线图,而是写有一句话:“礁石炸平了,直接开过来。”末尾还有一行小字:“记得拿上我的内裤,不然不让你们进门——你爸爸。”
我无法理解瞎子的脑回路。
既然可以直接通过,为什么不画通行符号,还要栓条内裤虚晃我们一招?
我仰头望向天空,心里要有多无语就有多无语,刚刚还劝我要适应的天真脸色青黑,他用力揉一揉太阳穴,喊胖子开船。
晚风猎猎,我们沉默着穿过黑虎关,河面被光照的如宝石般美丽多彩,沙石翻滚,激流哗啦啦的淌过,胖子开的肆无忌惮,船身微晃,确实没有撞到暗礁,一路畅通无阻。
在晚霞的照耀下,我们驶入峡谷腹部,水面又开始向两边收拢,在黑虎关的尽头,有一处废弃已久的码头,水面停着一艘大船,白漆红底,船身上喷着名字:别开远光灯号。
我们相视一眼,更加沉默。
河岸旁有六幢吊脚楼,大多缠绕着各色绿植和藤条,最靠近码头的一幢附生植物最少,显然被人简单清理过,我们背上装备下船,沿小道走上吊脚楼。
此时的天空残阳如血,正处于夜幕和白昼交替的临界点,胖子哼着小曲敲响大门:“你好,胖了么外卖。”
胖子抗着一麻袋的鸡鸭鹅,还真有几分像外卖员,他咚咚咚的狂敲好几次,门内始终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胖子加大力道,捶的木门砰砰响:“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开门迎接你胖爷爷。”
我和天真互相一望,都察觉到不对,胖子敲的不耐烦,抬腿猛地一踹,整扇木门就在尘土飞扬中被他踹到地上,我扇着灰,跟在胖子身后,进去发现里头竟然空空如也。
窗户开着,地面有五床铺盖,中间的煤炉甚至还温热,在灰堆里烧着火星。
胖子踢踢堆在角落的几大袋装备,回头看向我们:“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我们都觉得疑惑,天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走到窗前往外张望,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号,回应他的却只有树叶摆动的沙沙声。
“你这么喊不行,我来。”胖子推开他,凑到窗户边上:“刘丧!你个小王八!听到回你胖爷爷一声!不回老子就强吻你偶像!”
他换着法大骂刘丧几十句,都没有得到回音,胖子挠挠头望着我们:“好像真不在。”
在他们又骂又喊的功夫,我绕着屋子转一圈,屋檐墙角都细细察看过一遍,没找到记号或是其他痕迹,最重要的是门窗都完好无损,不像被入侵过的样子。
夕光照出空气中翻卷的灰尘,房内的一切是如此平静,装备包安然躺在墙边,床铺还维持着掀开的状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