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在院子里练吉他的时候,隔壁大妈会凑过来点两首歌,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精神,我一般都会欣然应允。
后来不知道哪个老机灵鬼,要我去给她们的广场舞伴奏,因为村口的空地没电源,她们嫌弃收音机的音乐不能点播,我心说去就去吧,弹两首就回来。
结果这一去就是一晚上,光爱情买卖我就得弹个十来遍,更不说用什么套马杆、最炫民族风等时兴名曲。
当天晚上我刚回到家,马上就有人来预定我接下来数天的行程,几日过去,大妈们的热门歌单我背个滚瓜烂熟,看谁都像行走的土嗨曲谱。
一个星期后小哥巡山回村,我正好和一群大婶在村头载歌载舞,他一见这幅魔教传教现场的景象就有点发愣,那是我到雨村以来,第一次看到他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的表情。
那一刻,我的绝望,我的心如死灰,我的羞愧难当,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肖邦都弹不出我的悲伤。
他再要走时,我抱着他的大腿,就差哭的鼻涕横流
“小哥,你带上我吧,我受不了这群磨人的老妖精了,我愿意跟你上山下海,去偷荔枝挖番薯都行,我真的再也不想弹爱情买卖了,小哥!大哥!哥!爹!救救孩子!”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梨花带雨的美女落泪,更何况我还有女友滤镜。
小哥见过我被大婶支配的惨况,象征性的犹豫几分钟,就让我回房收拾行李。
走在上山的路上,我意识到这不是他常走的一条路。
人在一起相处久后,很多事情都可以摸出一定规律。
比如,胖子眼皮压成直线时十有八九要骂人,天真说或做没把握的事情肩膀会微微耸起,木安讲起他不愿意讨论的话题,眨眼的频率会有轻微降低。
小哥之所以能在大多数时刻保持敏锐的判断和洞察力,就是因为他了解并能把控许多危局情况的发展进程,就同我看人一样,这些都源于他比常人丰富太多的经验和阅历。
我和小哥当过两年的纯师徒,三年的真情侣,虽然他做事向来不守成规没有章法,但在教授的过程中,我还是可以摸清一点他固有的思维模式。
就像此刻,我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可是它就这么突然的从心底冒出来,如果非要解释个详细究竟,或许可以称之为一种直觉上的感应。
直觉告诉我,现在的他与以往行事方式不同,他此行的目的,肯定因我的加入,而发生了某些改变。
我一向乐得做个不用脑子和思想的废物,有小哥在的场景更是仿佛外挂加身,恨不得直接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他。
因此,除去在斗里必须要进行的危机思考,我很少用细化思路去分析他的一举一动,反正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举双手加双脚赞成,没必要想太多。
可是,就如同毛衣露出的线头,人一旦发现有地方不对,所有隐藏在暗处蛰伏的异样就会骤然暴露在阳光下。
纵使怀揣着某种想逃避现实的心情,无孔不入的疑虑也会逐渐渗透进来,见缝插针的深入,直至完全覆盖大脑每一寸被感性占据的领地。
我现在就处于这样一种状态,脚步机械式的跟随小哥前进,长久的沉默催生无数念头生根发芽,在杂乱的千头万绪里,一个令我极度不安的猜测破土而出。
不知从何时开始,小哥教学重心已然渐渐偏离原本的轨迹。
过去他的课程多以防身为主,明社会学个一招半式能打小流氓就足够,他教我刀法,训练我的反应能力,如何应敌如何处理危机,却从不涉及极端危险场面的应对。
那时我们都默认以后不会再做挖坟掘墓的行当,用不着的技能当然无需多学。
但这时我忽然发觉,近几年的授课,我的运动量正在逐年递增,打斗招式与技巧的传授,也越来越逼近他往常惯用的风格和手法,要知道小哥专心打起架来,那是要往死里锤的。
学习目标由自卫一下子变成拼命,不符合常理,除非他认为我需要学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