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掘贵之率领十五联队已经进占诺敏屯十几天了。此期间除了派出小股部队搜索并控制周边地带,还将随军带来的一些汉奸分派到各个村屯,命令他们将各地存留居民带来集中到诺敏屯。理由是皇军将在诺敏屯实行集团部落政策,将人口集中便于保护。
中国传统朴实、善良的农民向来安生立命之道就是忍,最忌惮兵祸,而且实际这些没有跟随抗联进入深山的农民,已经用行动作出了选择,他们选择了苟且的活着,他们认为曰本人势力强大,抗联不会长久,跟着抗联只会流离失所并且死的更快。
他们不关心天下兴亡,骨子里觉得那些都与他们无关,谁来了他们都一样的种地纳粮,或许区别仅在于交的多少而已,虽然抗联在的时候他们感觉到负担比以前轻多了,自己也能攒下比以往多的口粮,卖出去的粮还能拿到比以前多一倍的现钱,但这一切与死亡威胁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现在不重新归顺皇军,将来会被视为叛匪一路,会被残酷对待,莫说财产,命都有可能失去。
既然皇军派人来让他们向诺敏屯集中,并且告知将在诺敏屯给他们重新分派一块土地,而且还要留下一个中队的皇军保护他们不受抗联骚扰,他们认为这是正常的事儿,是一件好事,几天之内,他们就拖家带口带着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家财来到诺敏屯。
日军并没有对他们怎样,相反还很“好”的夸奖他们是良民,并“鼓励”他们从今往后要好好的为满洲帝国服务,再不要听从匪军的蛊惑,皇军会负责保护他们安静平和的生活。
这部分人就是被马迁安评价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人,如果没有血的教训在眼前,他们根本不愿觉醒,宁愿生活在封闭落后自给自足的环境里。
沈春花就是这群人的代表,这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自以为自己的眼光准,认为抗联成不了气候,这天下迟早属于曰本人的,这曰本人来做统治者与其他人来做统治者没什么区别,老百姓都要进贡纳粮。对于今年抗联做出的善意表示,沈春花认为那是做戏,羊毛迟早要割的,先将羊养肥,长出点好毛后再割,这种小把戏骗不了她。
既然曰本人要与抗联争斗,两家比赛似的给民众好处或者许诺好处,此时不向曰本人多讨要一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等曰本人消灭了抗联后,恐怕一切又会照旧,那时就难以要到更多的好处,现在正是时候。
物欲弥漫了沈春花的眼睛,终于在再三给自己打气之后,壮着胆子找到了自己的房客,也就是占据自己大院作为指挥部的,本地曰本人最大的头目深掘贵之。
深掘贵之这些天烦透了,自从进攻发起后,他就连连受阻,损兵折将,迄今为止已先后折损两千余人并损失了参谋长横山丈夫,虽然他平时与横山丈夫不太对付,但这家伙终归是师团长的亲戚,在自己这里出了事,总是难于交代过去的。
连绵不断的损失早已将他的嗜杀怒火激发出来,葡一占领诺敏屯之时,深掘贵之原本就想搞一场指鹿为马的屠杀,奈何这次讨伐的最高司令官阿南惟几一再重申,不准部队搞七搞八,以免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要求他们对新收复区的民众态度要好,尽快恢复秩序不得做有损皇国脸面的事情,深掘贵之只得将自己的怒火压在心里。
面对当面的中国女人提出的请求,看着沈春花惴惴不安的面孔闪现的讨好和谄媚的笑容,深掘贵之陷入了一种抓瞎的状态,他努力装出和善的面孔,呵呵笑着问道:“沈春花,你的很好!你是要诺敏村东边那三十四垧地?说说你的理由。”
“大……大太君,我是反对那些抗联在这里搞的那些东西的,他们乱打乱杀你们的移民不说,就说他们将地分给那些穷鬼我就不赞成,我家搬来这里已经二十多年了,当年我公公婆婆和一大群小叔子来到这里,身无一物,靠的是拼命干才开垦出五十多垧地,干不过来了才请了十来个长工干活,抗联一来就说我们压榨那些穷鬼,把我们的地分了一大半出去,太君,你想我这心里能服气吗?那些穷鬼就知道好吃懒做,没有人看着他们干活就偷懒,你说凭啥把我家的地分给这些懒鬼?”
深掘贵之对沈春花一家人的情况有所耳闻,知道这家人属于“失落的”一族,抗联来了以后,按人头重新分派了土地,沈春花一家一下子损失了一多半的土地,这样的人家有理由对抗联产生敌视态度。但他也从别人口中得知,抗联虽然分了沈春花家大部分的土地,却不是无偿没收的,是按地价给予了补偿的。沈春花对抗联有意见不是因为财务土地损失多少的问题,而是抗联的做法打破了沈春花头脑中的固有观念,她不满的理由应该是抗联强行分配了土地并使她丧失了继续兼并土地的希望。
深掘贵之有些恶意的想到,抗联做平均地权的事情干脆利落,比起开拓团低价强占中国人土地的做法,抗联要仁义一百倍。沈春花既然已经得到了补偿,那么今天沈春花来向自己讨要那片原本属于沈春花家的土地,就有些得陇望蜀贪心不足了。
心知肚明的深掘贵之有些厌烦的盯着沈春花的脸,收起了虚假的笑容淡淡的道:“你想要回那些地原本也无不可,但是我有个条件你能答应吗?”
看到希望的沈春花喜出望外,忙不迭急急点头道:“太君请说。”
“打击土匪,维持治安是满洲帝国所有国民的义务,我要求你家贡献人力,参加到我所组织的自卫团中来,当匪军再来骚扰时,你们要拼死抵抗奋勇杀敌,你们家能做到的话,我就将那块地重新分给你家,若是做不到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有很多人还惦记着土地和财产,我用那些土地可以找到自愿为国家服务的人,我说的够清楚吗?”
沈春花迟疑了。深掘贵之的要求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时候,沈春花一家人甘愿做一个旁观者。抗联也没有强行要求她必须参加什么武装组织对抗曰本人,这曰本人怎么能让自己一家参加什么自卫团?这以后要是与抗联拿枪动炮的干了,也就把自己家推入了一个绝地,万一抗联还有残部存在,将来一定会拿自己家开刀的,这么危险的事情不应该参与了。
罢了!顶多我不要那片地了,也不能将自己家族推入危险的境地。抗联与曰本人打来打去的不关我们一家人的事。
沈春花尴尬的笑着,嗫嚅道:“这……这实在……要不然我不要这块地了,我一个小老百姓惹不起那些抗匪,可不敢拿枪跟他们干呐,太君的好意,我只能推辞了,我是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