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来了就发呆又不说正事儿。
“你不怕鱼了你不是对鱼深恶痛绝么?还有,你这院子里什么时候也养鱼了?”
“就专门为老爷子养的,从今往后他都住这里,没有消遣可不行!所以我让人买回来鱼往里倒之前都半饿着,就是要让他钓起来容易又不那么假,他才开心!”
“……”半饿着?这厮可真想得出来!
“其实要说怕肯定还是怕的,只是没之前那么严重!玥儿爱喝鱼汤,爹他爱钓鱼,我不能因为我自己而扫了他们的兴所以我在不停的克服!说去说来我连死人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一条鱼么!若不是从小被那个女人用蛇鱼吓甚至把我关在蛇鱼池里,我又怎么会一见到鱼就怕,怕任何鱼!”
“她也真是下得去手,你可是她亲儿子!那蛇鱼多吓人,别说是小孩,就算是咱大人见了那玩意儿也咋慌啊!要不是她你这么二三十年也不至于怕鱼怕成那样!”夜北感叹。
楚厉寒背着手站在亭子里,看着眼前的水面,又仿佛从水面看到了很多年前,“是啊,这世上除了你除了她,又有谁知道其实我并不是我父皇那些女人甚至奴才阉人私底下叫的小哑巴,而是被吓得,那女人说过只要我敢吱声儿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吱声儿她就把我关在蛇鱼池里一整天,我害怕我只能乖乖的,慢慢的我就好像真的变成了小哑巴,等到她准我说话的时候我已是发音困难连舌头都动不了,除了生拗的叫声‘父皇’我几乎不会说别的!”
“能叫父皇也是因为他真的爱我,即便我不敢开口说话他也都会抱着我讲这讲那,我对他笑一笑他都会乐上好半天!只可惜我父皇去那次打场仗回来就病了还病得那么重!没过多久便驾崩了,让我想要好好孝敬他都没机会!且最让我难受的是他死的时候还那么痛苦……”再次忆起那些往事,他的心疼痛不减当年,“所以我那么拼命的打仗,保家卫国根本不是为别的更不是因为瘫子的皇命不可违,而是为我父皇,我要帮他守住这座江山不让外地入侵,不被周边任何一国吞灭,要让它用远姓‘楚’,只是现在我这身体,怕是不能……”楚厉寒无奈的摇摇头,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知道!都过去了阿厉,都过去了!”夜北攀着楚厉寒的肩,“那些痛苦的事就别想了,你只要把你父皇放在心底就好,别的不重要!”
楚厉寒倾身在围椅上坐下,眼睛依旧盯着水上的波纹,“我是不停的告诉自己过去了,可她不放过我,她最近又来信了!”
“说什么?还是让你灭了瘫子一家夺下皇位?”
“是!她说皇位本就该我的,是被太后那老不死耍手段拿走的,我应该遵循父皇心里的意思将其拿回来!还说过一阵儿会回来看我!”楚厉寒嗤笑一声,“我不否认她教我的那些道理那些生存法则让我受益匪浅,这一点我感激她,学不会那些我这些年定活不下来!可同时她那些年对我所做的也早就伤透我心,尽管她美名其曰那是为我好锻炼我胆量。哼!锻炼得我想多叫几声父皇都叫不出来,想跟他说点他爱听的舌头都拗不过弯,直到他死!打我的时候也毫不手软,一次抽断两三根棍子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便宜我……她对我的所作所为我数都数不清!”
沉默过后,楚厉寒再度开口,“夜北,有件事我一直都没跟你说起过!”
“什么事?”
“太后那老东西能顺利的为瘫子夺下皇位除了她会算计外,除了我那所谓的母妃跟丽妃娘娘的争斗成就了她外,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我!”楚厉寒看着夜北惊讶的表情,“我父皇从我勉强能开口讲话的时候便经常私下里问我要不要当皇帝,他说他要把皇位传给我,可我每次都摇头,要么就说‘不’,直到他身体渐渐不行,最后一次问我,我的答案也依旧没有变过!所以我被以最快的速度封王,有了这座大宅子!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他以为这只是女人间宫斗的胜负之分!
“有一次我在佛堂里玩无意中听见从大瑜寺进宫来为皇奶奶祈福的住持那个我父皇最信任的和尚跟他讲的话,说八皇子到现在了都还不会讲话,将来必成大器,因为贵人迟语!我父皇却无奈摇头,‘我只希望我儿能早日开口讲话,贵不贵的朕到不在乎,朕只希望他能多叫几声‘父皇’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像其他孩儿一样跟朕要这要那,只要他开口,别说要这要那就算是要我这皇位我也会给!’他就是这样回应那个和尚的,我当时很想从佛像后面冲出来抱着他叫他一声‘父皇’。但我不敢,只要我一叫所有的人就都会知道,一传出去我便又会被关进蛇鱼池里被它们吓被它们咬!我知道她一直都想把众妃踩在脚下想当太后,所以我不会让她如愿,只要我不继位她就永远达不成目的!这才是为什么我父皇宠我却没把皇位交给我的真正原因!”
“你是在泄愤,在报复!”夜北了然。
“对!若是我不当那几年哑巴,现在的皇帝便会是我,而她,也会如愿当上太后!”
南国知站在转角处,把前面两人的话尽收耳底。
真是作孽啊,那莲妃怎么能下得去手,当年谁都以为那厮不正常是个小哑巴,谁曾想竟然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
每个人都意外学识和武艺最好的八皇子为什么只被封王而没当皇帝,原来还有这一出!
“玥……玥儿……”一转身便看见死死捂住嘴眼泪不停流的女儿,“玥儿咱们走,这里不能呆……”
楚厉寒扭头的瞬间瞥见转角处有个晃动的人影,“爹?”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可能啊!
“哎……”被发现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我刚钓鱼的时候钓上来两只大螃蟹我忘记拿,我得一起拿去厨房做成菜!”他确实是回来拿螃蟹的,正好能拿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楚厉寒瞥见下面草丛里是有东西在动,“是那串草藤绑着的?”一边问一边翻过椅靠往那处去,拎起来一看就一只,“跑了一只!爹要是喜欢螃蟹我马上让人去买来放进去,等会儿你就能继续钓!”
“不用不用!一只够吃了!”
“……”楚厉寒。
“……”夜北。
“刚才都没注意着你家老爷子在,不知道咱们的话他听见没有!”夜北看着南国知的背影低声嘀咕道。
“应该没有他是回来拿螃蟹的看他那表情也不像!”
南国知转过角的时候一看,南玥已经不见了。
看了看前方的路,看了看手里的螃蟹,又看了看后面的方向,长叹一声,他是真心为那厮心疼。
难道莲妃用蛇鱼去吓唬他不让他说话真是为了营造出‘贵人迟语’的假象,好让先皇传位给他?
可这也说不过去啊,先皇当年那么喜欢他,若莲妃真只为太后之位的话根本用不着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只要让他多讨先皇欢心就可以,哪用得着出那么残忍的招,差点把他永远变成哑巴?
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坏了自己跟儿子的感情,得不偿失嘛这!
南国知一边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一遍琢磨着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眼下没注意便从台阶上栽了下去,“啊……”
南玥一口气跑到最远的围墙边那座假山下抱头痛哭,她那个男人怎么命会那么苦?
若不是刚才无意听见那些她便以为他中毒被毁容已是全部,真的是没有最苦只有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