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学生不慎感染风寒,能否还家一行”夏衍嘴唇泛白,双目无神的向台前马老夫子说道。
马老夫子从木质案几上微微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瘦弱小生。只见其面色焦黄,身躯瘦小,精神也萎靡不振,身着一件单薄布衣,虽补丁线头齐整,却也难掩窘迫,微风拂过,似是要随风而去一般。
心中微微一叹,之后略微转头,看了看屋外,旭日东升半挂,巳时刚过,又复转头,声音略显沙哑的说道“你且随我来”。
夏衍略显怯弱的抬头,看了看马老夫子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亦步亦趋的跟随走出学堂。
此时正值入秋,北方的天气已经能够感觉到丝丝凉意。旭日东升,烈阳温顺着大地,暖意入怀,人们不由自主伸展腰肢,胸膛挺直。
夏衍再次抬头,马老夫子已在前边停下,瞧见即将转身,又复赶忙低头。
马老夫子转头,看着这个曾经自己最看好的学生,略显失落,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一个聪明伶俐的少年,却颓废至此。
轻咳一声,思绪稍缓,“我这有六枚铜板,你拿去药铺抓些汤药,还家煎服,切勿乱跑”
夏衍看着先生掌中那六枚铜板,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恭敬不如从命呢,亦或婉拒先生好意。马老夫子却已然抓过他的小手,把铜板按至手心,略显粗糙的手掌,微微膈疼了这少年,却没让这少年有所反应。只是这无功不受禄,以及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其无所适从,局促不安。
伫立半晌,夏衍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赶忙抱拳向夫子躬身行礼,表示自己万不敢如此,并把铜板递还先生。
马老夫子摇头叹息,又复推还,并温言说道“你身子虚弱,今日就先还家稍歇,明日早读,不可迟耶”,说罢,转身一斗绣袍,转身复归学堂去了。
夏衍呆愣半晌,赶忙面朝先生背影一揖到地。马老夫子好似能够看清背后一般,嘴角微微扬起,微风不燥,时光正好。
直至夫子背影消失,夏衍才默然转身,向着学堂矮墙之外走去。
武当村的清晨,街道略显冷清,街上三三两两行人,有的焦急,形色匆匆;有的闲散,左顾右看,漫无目的;有的步履蹒跚,酒气四溢,显是宿夜畅饮,至此方休。
行不多远,夏衍来到一处杂货铺门前,徘徊良久,驻足不前。
远处骡子声渐近,有一面黄肌瘦的汉子坐姿随意,骡车后面空木桶叮咚作响,缓缓而来。
夏衍赶忙钻进商铺,假装挑选吃食,心思却注视街道,生怕露馅。直至骡车驶过,才得以长舒一口。
原来那驾车汉子,是夏衍二叔,怕被拉去训话,说不定还待挨上几次皮鞭,才匆忙躲避。再者,少年今日本就另有打算,生怕遇见熟人,更不能肯上前问候了。
店家见这少年脸生,又复鬼鬼祟祟,不由得留了个心眼,故而上前问询道“小哥中意哪个吃食呀,我这都是新鲜出炉的馒头烙饼”
夏衍首次进入这种店铺,不知该如何买卖,以往他只能够在门口张望,不敢进入。
听得店家问询,忙回道“这馒头价值几何呀”,店家瞥了一眼,淡淡说道,一个铜板三个馒头,两个馅饼。
夏衍若有所思,又复问到,有无昨日所剩面食,便宜则个。
店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刚想把这不知哪里来的混小子赶了出去,又复想到前几日下雨,所剩馒头有多,虽不曾发霉,却以干硬如石头,不好下嘴,被他用清水泡了喂狗,还有许多,倒不如与他买卖,想必他宜欢天喜地。
思绪至此,他又换了一副面孔,装作为难说到,昨天馒头却是无有所剩,但是前几天所剩馒头倒是有,只是干硬了些,不知你介意与否。
夏衍闻言,微有欣喜,连忙表示不妨事,只是希望店家能够略微便宜些。
店家故作为难思考半晌,才开口说道,本来这些是我自己留着裹腹的,既然你喜好此口,就给你一枚铜币五个如何。
夏衍还想继续谈价,店家却已然故作不耐,他心思单纯,又不擅长此道,只能怏怏应了,却也只是要了十个馒头。
店家反身去院子里拿,夏衍等待途中,瞥见墙角一侧挂着几个葫芦,走过去挑了一个稍大些的取下,等到店家拿出馒头,与其一问,需待俩枚铜板,夏衍有心讨价,但看见店家丑恶嘴脸,却无力饶舌。
夏衍用几根草绳把馒头裹紧,葫芦抱进怀中,出门向东去了。
一路上左右躲闪,生怕遇见熟人,中途又去山泉之下,接了半葫芦泉水,直往大盖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