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寻到房时,泠涯与沈洬钧正说着什么,见到她来,他脸上露出笑容。
“师父......”
二人突然之间转变关系,沐昭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尤其在当着外人的面时。
该表现出亲昵麽......倘若他不愿叫人知晓他们的关系,是否要躲躲藏藏,偷偷摸摸?
沐昭站在门口发呆,泠涯看出她脸上的犹豫来,心中微微一痛,他忽然走将过来,十分自然地抓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这举动令沐昭和沈洬钧一同愣住,泠涯却面色不改,只柔声问道:“要去何处?”
沐昭想着去见老乡,怎么也不能露怯,故而用心打扮了一番,泠涯看出她装扮上的不同,这才有此一问。
他神情平静,举动却又太过亲昵,声音中透着十分的温柔,这绝不是师徒间的相处模式。沐昭有些不知所措,越过他望向沈洬钧,见他正满脸震惊地望着他们二人。
她面上一红,心中却十分开心——原来他并不打算瞒着他人。
她微微低下头去,小声说道:“我想出去逛逛。”
泠涯替她捋了捋垂下来的一缕发丝,轻声问:“可要我陪你去?”
沐昭十分开心,眼睛亮晶晶地,她抬头望向他:“如意陪我去就好了。”
她打算去见猫二,故而并未说实话。
泠涯望着她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心中溢满柔情,叮嘱道:“早些回来。”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嗯。”沐昭像是被安抚的小猫,心中俱是甜蜜。
她望向呆住的沈洬钧,不好意思地招呼道:“沈师叔......”
沈洬钧心中惊异非常,正待应声,泠涯却忽然道:“不必唤他师叔了。”
沐昭微微诧异,“啊”了一声,就听泠涯说:“直接唤他名字便可。”
沐昭知晓他的心意,心中除了高兴,便是感动。她感觉眼眶微微发酸,到底没好意思真的直接以名字称呼沈洬钧,便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泠涯放开她的手,又交代道:“如意顽劣,看住他,莫叫他闯祸。”顿了顿,又说:“把你的骰子给我。”
沐昭将自己那颗骰子拿出来递给他,小声问:“师父要做什么?”
泠涯望着她的眼睛,轻笑:“还叫我师父?”
沐昭被他这样一望,一张脸瞬间红透,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应,泠涯低声一笑:“去罢。”
沐昭心中混杂着甜蜜忐忑,抿着嘴笑了笑,抬眸望了他一眼,又向沈洬钧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待她走远了,沈洬钧才回过神来。
他莫名其妙看了这样一场好戏,忽然有些跟不上节奏,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他望向泠涯:“你......”
泠涯默然片刻,坦言承认:“我心悦她。”
沈洬钧倒抽一口凉气,愣了半晌才道:“我们这些散修,偶尔做些出格事无可厚非,到底碍不着谁,无非被人闲嘴几句。沧月派可是第一大仙门,你又是一峰之主,多少人等着抓住你的错处攻讦你,你可要想清楚了?”
泠涯沉默不语。
他知道沈洬钧说得没错,修士讲求一切随心,修真界并非没有师徒相恋的先例,可那些先例,俱都是离散或不知所终的结局。虽说修真界一个个将“求仙问道”挂在嘴边上,又有几个人真的成仙了?万年来飞升的修士不过寥寥数人,说是飞升,从此再没人见过这些所谓的“飞升之人”,谁知他们是真成仙了,还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不为外人所知。
修士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命比凡人长,又懂些术法的人类。既是人,只要聚在一起,便免不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而所谓的“道德礼教”,往往是那些自己道德不怎样,却用得最顺手、拿来指摘甚至污蔑他人最趁手的武器。
沈洬钧见他沉默,提醒道:“我若是没记错,你们沧月派几百年前曾有位朔清真君,她与自己的男弟子相恋,最后结局如何了?”
“我那时尚年幼,刚到沧月派不久,那位真君与她弟子不知去向,无人知晓他们的踪迹。”泠涯淡淡回答。
“名门大派的一峰之主谁不想当?把你拉下来,自己就能爬上去,倘若那些人知晓了你与小昭儿的事,会怎样说你们,你自己该清楚罢?”沈洬钧劝着。
泠涯却忽然冷笑:“那峰主,谁爱当谁便当罢。待一切事毕,我会带她回去禀明师尊,之后便和她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你......”沈洬钧被他这番说辞噎住。
泠涯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清楚,这人从前是个剑痴,一心只知修炼,如今开了窍,更是不可理喻。
他“啧”了一声,继续劝说:“人言可畏!你是不怕人说,也没人敢说你,可她才十五岁,你指望她真懂自己心中所求?就是喜欢你,大概也是懵懵懂懂情窦初开,到时光那些曾心悦过你的女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将她淹死,你当真确定她不会后悔?”
话刚说完,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连着自家妹子也一并说进去了,不住有些尴尬。
泠涯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只要我在,便不会叫人用言语伤她......即便有天她后悔了,我亦不会怪她。”
听他这样说,沈洬钧不再多言。
他看出泠涯脸上的决然,他清楚自己这位友人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只在心中替自家的妹妹感到不值,枯等了这么些年,到底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