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乐是否真的没有死,而是强夺了王丁的肉身,与洪涛合谋起来陷害泠涯?
他背叛泠涯的动机是什么?协助他完成这一切的人又是谁?
沐昭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推断,所有的依据不过是些碎片化的猜想和似是而非的直觉。
刚到青衍门那晚,泠涯和自己分开后便去了青龙潭,青衍门中藏有玄魂草的事是至乐透露给泠涯的——那么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将其透露给泠涯又是谁的授意?
他们故意将泠涯引去青龙潭,显然就是为了之后屠杀青衍门做铺垫。洪涛身后另有其人,这个人一直躲在暗处操控着这一切......他是谁,目的又为何?
最为奇怪的是,倘若这些人单纯只是为了毁掉泠涯的名声,只“师徒相恋”这一条罪证就足够了,何必画蛇添足编造她是“夺舍女妖”的谣言?她这样的小虾米,想弄死她或毁掉她有无数种方法,说她夺舍,还不如说泠涯夺舍来得劲爆些,也愈能叫天底下仰慕泠涯的修士信念崩塌。
“仰仗师长身份诱哄年少无知的女弟子、玩弄对方感情”这样的指控,显然会比“和狡诈阴险的夺舍妖女狼狈为奸”更加具有杀伤力,也更能在道德层面毁掉泠涯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人......
况且,夺舍之事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她的秘密只有泠涯和曾一眼看破她身份的猫二知晓,除非是猫二将消息透露出去,否则任凭至乐有再大的本事,也绝不可能洞悉这一切。
那么,幕后那个神秘人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若仅仅凭着一张玄魂融血丹的丹方便做出这样的推断,其荒谬程度大约等同于无意间听说一个人想吃羊肉,便指控这个人会在第三天夜里去偷邻居家的肥羊一样可笑。世间没有这样多的巧合,若是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那么必定有其内在的关联。
那个躲在暗处操纵这一切的人,显然比沐昭想象中的更加了解自己和泠涯,或许早在他们离开沧月派时,阴谋的齿轮便缓缓转动起来......
沐昭已无心关注身旁的人在争些什么,她此刻清楚,天下之大,除非泠涯自己露面,否则凭她毫无头绪地一通乱找,找到他的可能微乎其微......
她如今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他能平安归来,且必须尽快想办法查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还他一个清白。
说她夺舍便夺舍!当个妖女就当个妖女!只是泠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她绝不容忍那些肮脏的污水往他身上泼......
沐昭又望了眼贴在布告栏上的公告,看到“天下正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几个字时,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她没有时间回去找红绡他们几人了,沐昭决定即刻动身前往九宫山,等着“王丁”现身。
只要能证明王丁就是至乐,那么针对泠涯那些龌龊的污蔑便会不攻自破。
只要能证明泠涯的清白,那么沧月派便绝不会弃车保帅......
如今各大门派的老人都被困在了故虚岛,倘若做最坏的打算,十大仙门势力必将重新洗牌,凭着泠涯天下第一剑修的身份和战力,沧月派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舍得放弃他。
洪涛内里藏奸,直巴不得将「当老大」三个字刺在自个儿脑门上,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野心来——沧月峰掌门一脉不会眼睁睁看着,任由洪家做大的。
一个无心世俗争斗的剑修,和一个动不动就想骑在所有人头上拉屎的老不死,但凡脑子没坑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凭她一个人的微末之力很难找到泠涯——沧月派这条大腿,她沐昭是抱定了!
转过一条街随便找了家茶楼,沐昭要了壶茶坐定,四下观瞧了一会儿,挥手招来茶小二。但见她对小二说了些什么,就见小二转身离去,不多时领来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
那男子走到切近,先是对沐昭躬了躬身子,接着问道:“这位大爷有何吩咐?”
此人是个四处揽活儿的练气修士,也做些中人买卖,为外来旅客提供些小道消息及向导服务。
沐昭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灵石,问道:“送信跑腿儿的活儿,你接不接?”
“自然接......自然接!”那人忙应和。
沐昭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说道:“只路途有些遥远,须得送到西北盘龙关附近的平安镇,平安镇下头有个村子,叫沙棘村。”她此前被重凌追杀,御剑奔逃数百里,又钻进地底摸黑乱走了四五日,再出来时早已来到了北边。
来人闻言却犹豫了,沐昭看出他的顾虑,说道:“价钱好说。”
那人嘿嘿笑道:“大爷自不会亏待小人......只不过小的只练气四阶的修为,既无飞行法宝,又不会御剑,凭着两条腿跑路,怕会误了仙君的事儿......”
沐昭轻声道:“无碍,我可送你马匹或简单的飞行法器,算在酬劳里。”
听闻世上还有此等好事,那人赶忙答应:“那敢情好!不知仙君送的是信还是口信?送给何人?”
“口信。”信容易被截获,沐昭不敢冒险:“你将口信儿捎给给我家叔叔,他叫杨月郎,就住在沙棘村的沙棘坡。就说烦请他转告我家娘子小红,叫她带着孩子在叔叔家安心等我,倘若有什么变故,便回去邙风城找猫兄......待我处理好一切,自会回去找她,叫她切莫出来寻我。”
那人听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本子刷刷记下,边记边恭维着:“瞧仙君您年纪轻轻,竟已妻儿双全,着实有福气......可还有别的交代?”
沐昭假意笑笑:“就这些......不过你得注意,我早年在当地得罪了一些人,欠下巨债,可能会有人找寻我的踪迹,你自己机灵些。”
那修士年纪不算轻,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当即点头应和,嘴里说着放心,又问:“敢问仙君名讳,可需带手信?”
沐昭想了想:“信物不必,将口信带到便是,我叫杨过。”她信口胡诌着,看了对面那修士一眼,补充道:“这里的店家可是为你作过保的,你若敢收了我的钱不将消息带到,我日后定然给你好看。”
那修士赶忙哎哟哎哟自证着,嘴里说着不敢。
沐昭如今已被四处通缉,且前路未明,不愿再连累红绡他们,只决心自己踏上前往九宫山的路途。
她给了那练气修士一只可重复使用的低品阶飞行纸鹤,是此前在那堆死人身上搜刮来的,付过了报酬,了却了一桩心事,便收拾规整一番,朝着归一门的领都宗立城而去。
九宫山就在宗立城辖下,沐昭望着远处西斜的落日,心里想着:不知沐晚现今如何了?只愿不要连累到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