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云斋,王巳正大快朵颐的往嘴里塞着食物,状如疯魔一般,看的川儿和另两个小厮咋舌不已。
此时的王巳衣衫褴褛,头发上满是污淖,若是离他稍近些,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骚臭味,但就算如此,他仍旧不管不顾的埋头吃饭,一言不发。
川儿怕他这般模样腌臜了自家大爷,本欲劝他先去洗洗,可话到嘴边却又不忍说了。
“大爷来了!”忽听得窗外有人通报道。
川儿和两小厮赶忙迎了出去,果见王攸一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人如何?”王攸上前急切的问道。
“大爷,这您还是自己看吧。唉!”川儿叹息了一句便将王攸引入房内。这刚一见面,王攸也被王巳凄惨的模样吓了一跳。
“大爷莫惊,此人小的已经辨识过了,确实是王巳兄弟无误。”川儿分辨道,“想必是北疆战事打的辛苦,加之这一路上风餐露宿”
川儿话音未落,只见王巳“噗通”一声朝着王攸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大爷,小的们无能,致使老爷身陷绝地,我等此次跟随老爷一并北上的八人除二三人外,尽皆尽忠殉国!”
此消息一出,王攸宛若晴天霹雳一般呆立当场,不光他是如此,就是场间连川儿在内的三位小厮也是被吓得亡魂皆冒,面露骇色。
“到底怎么回事?老爷他现如今如何?”王攸厉声逼问道。
“我等于去辽东的路上中了埋伏,军队首尾不相顾,被女真人的骑兵一冲全乱套了,就好似一下钻进了敌人的口袋一般又遭人打了七寸!”王巳以头抢地,涕泪横流,哽咽难过道,“老爷咱们兄弟几个是拼死给救了出来,可是老爷他还是身负重创,当时就意识模糊了。小的只听得老爷昏迷前口中唤着大爷的名字,是以才全然不顾的冒死回京,好让大爷您尽快知晓。”
“老爷身边可有别的郎中军医等陪护?”王攸擢取关键而问,只因王子腾乃其父,且是王氏一门的天,还不能塌了。至于别的什么,王攸此时根本没那个心思去考虑。
“有!是太医院的两位供奉,若非如此,小的是绝不敢擅离左右的。”
“太医院?!”王攸心底咯噔一下,不过还是快速的摒弃了那些阴暗的想法。当物之急是眼下如何,这大军遇袭的事宫里应该还不知道。
不过王攸还是能想象的出宫里那位若知晓此事后会是何等的震怒,保不齐整个王氏一门将会被撕扯的粉碎。
“怎么办?怎么办?”王攸也有些慌了神,快速的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复又急道:“老爷有没有说别的什么?或者让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后想到王巳方才说的‘意识模糊’四字,方知自己已经是方寸大乱,居然会问出这样没有道理的话。
然而他仍旧佯作从容的样子,希冀的望向王巳。
又听王巳悲呼道:“还请大爷即刻随我一并北上,以防不测!”
王攸犹疑了片刻,而后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老爷的意思?”
王巳愣了神,他古怪的看着王攸,甚至无法理解王攸这样问的目的何在,难道自己还有私心不成。什么叫我的意思还是老爷的意思,这做老子的现如今危在旦夕,倘若出了什么万一之事,你王攸身为独子,岂有踌躇不决的道理。是故王巳心中是又悲又愤,可王攸毕竟是主子,纵有不是,那也轮不到他王巳来教训。
王攸并没有观察到王巳的神态,从本心来讲,他身为人子,必须立即出都北上侍奉在前,否则即为不孝,可是他知道此时不能走,只因宫里那位的态度不明,更何况自己去了北面又能做什么呢。他王攸又不是神仙,会什么起死回生的妙术亦或者以一人之力独挡千军万马而不败,甚至还能潇洒离去。
他也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比如母亲石夫人,比如姐姐王鸾,又比如妻子黛玉
王氏一门不能乱,哪怕王子腾当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王攸也必须忍痛坐镇家中,这压根不是贪恋或者怕事,而是责任。
川儿身为王攸的心腹小厮,素来知晓自家大爷的脾性,忙出声道:“王巳兄弟,大爷问你话呢,你为何迟迟不答?”虽是有责备之意,可听在所有人耳中却是一阵颤音,足见川儿心里也没底。
“大爷,您身为人子,难道要背负不孝的骂名吗?父唤其子近前侍奉而不行,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又何来多问是孰人之意乎?倘若我王巳心有歹意,愿当即撞柱而死!”王巳振振有词道,言语悲愤难当。
王攸虽敬佩王巳的忠诚,可有些事他不好与其明说,于是吩咐川儿道:“你亲自去将王辰和魏先生找来,另外”王攸又侧目瞥了一眼川儿身后的两个小厮,其中一人面色一白,慌忙跪了下来,口口声声保证道:“大爷请放心,小的今儿什么都没听见,也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倘若有旁人知晓”
“川儿,这两人先给我关起来,理由自己找!去吧!”王攸命道。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的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还请大爷看在我母亲是在大姑娘屋里伺候的份上,若是我母亲发现我不见了,势必要寻我的,彼时难免会有别的变故。”另一个小厮也吓得跪了下来,央求道。
“闭上你的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大爷讨价还价?我告诉你们,这样是为你们好,别一股脑的就要死要活的,做给谁看呢?”川儿叱道,当即赏了身后两个小厮一人一个巴掌,好将他们打醒,别在这鬼哭狼嚎的叫唤。
两个小厮挨了打,当即捂着脸跟着川儿一并退了下去,行至无人处时,川儿突然一个回身,唬的二人急忙捂住另一边没被打的脸,缩着脑袋要找地方钻。川儿见状,也是被气笑了,不过还是好言安抚道:“大爷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们二人就委屈几天吧,等这事平息下来后,自有你们的好处,可明白了?”
一听见有好处,两小厮忽觉得脸上并不是那么火辣辣的疼了,其中一小厮强笑着谄媚道:“倘或老爷有不测”
“啪!”
“哎呦!”小厮惨叫的在地上滚了个地葫芦,紧接着又挨了一脚,只听得川儿边骂边打道:“好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方才我下手轻了是吧,看川大爷我不把你打个臭死,让你几天下不了地。倘或真像你心中想的那般,明儿个你就跟着一道陪葬,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