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征醒来时,正是渔舟唱晚,天暮云收。他躺在一张简易的床上,被子干净却陈旧。
他被一阵不太友好的敲门声惊醒,带着起床气皱眉下床开门。青衣女子径直走入,不客气地撞到他肩膀,却半字道歉的意思都无。
见卫征不满地瞥自己一眼,乔歌不耐烦道:“怎么,还不关门,是想让镇民发现你这魔教少主藏匿于此,然后全江湖都来追杀?”
“……你住得这么偏远,除了我们,还有谁?”话虽这样说,卫征还是关上门,重新坐回床上。注意到乔歌身上沾了不少尘土,青铜长剑一反常态没在剑鞘里呆着,而是横放于桌上。
“你跟人交手了?”
“关你什么事?”
吃了一记白眼的卫征努力不让自己发火,语气不善地道:“你倒是不怕被人追踪至此?”
“切,两个弱鸡,都被我打晕过去了,顺便剑也断了。”乔歌嘲笑道,“这点水平还想争夺琼冥?可笑。”
“交手归交手,断人剑做什么?”
“我乐意。”
卫征被这三字一噎,无语地抽了会嘴角:“算了,你这性子,一天不拉仇恨怕是不得安生。”
“说得你多了解我似的,我们才认识不过半月,其中五天你还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乔歌撇撇嘴,一脸嫌弃地睨着卫征,“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浪费我这么多粮食,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真不像个大老爷们。”
……我又没求着你救!
“那你为何还要救?”
“我乐意!”
“当”的一声,卫征觉得自己被砸了一下,没好气道:“哼,乐意?当时我可身处百里开外的苍皇山,周围全是天正派弟子,你一个非天正派的人是怎么瞒过他们的视野将垂死之人带走?没人帮你,我可不信。”
“爱信不信。”乔歌甩脸色走人,却在拐角处忽然站住,回头瞅了瞅卫征,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还有什么事?”
“你……”乔歌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很想知道?”
卫征一愣:“你愿意告诉我?”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知道?”
“当然。”
“那……”乔歌抱臂倚着墙,原本复杂神色顷刻荡然无存,“不告诉你,自己猜去吧。”
随后自动忽视卫征那吃瘪的神情,心情愉悦地走进了厨房。
“幼稚。”一墙之隔传来卫征的嗤声,乔歌不由心情更好了,决定晚饭多做碗加药材的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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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中原的最终之战发生于苍皇山顶,长烟殿中。刀戈铁马映彻皑皑白雪,血绽红莲飞掠惨惨乌云。
卫征甚至来不及见到养父卫旬的最后一眼,便已浑身浴血半跪于地,每一口呼吸撕扯出的疼痛都让他颤抖不止。
“魔教少主!如今教主已死,大势已去,不要再负隅顽抗!”他已辨不清这浑厚的男声从何而来,眼前视线时清时晕,也不知是自己身体在动还是晕眩到天旋地转。一口腥热的恶心冲上喉咙和鼻腔,卫征剧烈地咳嗽呕吐,震颤之激烈仿佛自己把器官都吐了大半。
他没有伤感,也没有任何复仇的念头,只是觉得……终于解脱了。
至亲之人已死,坚守之念也都守住,此生无悔矣。
只可惜,死前……没有见到她。他嘴唇翕动,默默无声地勾勒出那个人的名字。
不是希望她来,只是下意识地……想念一声她的名字罢了。
蓦地,悠悠铃音响彻天地,他的疼痛瞬间消无,视线忽然努力地清晰,淡月色与宝蓝色交织的身影翩翩而至,似梦中幻蝶入了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