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的证言,可谓是无懈可击。
里头的每一个环节,都和其他人的证词相吻合。
譬如怀义公子遇刺,随后怀义公子要逃离乱邦,每一处细节,都到了丝丝合缝的地步,完全没有任何破绽。
任谁都明白,陈凯之不但无过,虽还没有拿住诸子余孽,没有功劳,却有苦劳。
太皇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了闭眼眸,睁开的瞬间,便是看着陈凯之,朝他颔首点头,不禁感喟道。
“真是难为了你,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哀家和慕氏也就不必如此的操心了,现在陛下年幼,朝廷正需你这样的人啊。”
这一句夸奖,算是对方才怀疑的补偿。
而陈凯之完全没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而是淡淡笑了笑:“锦衣卫上下,俱都为天子亲军,本该尽忠职守,只是可惜,暂时还没有拿住余孽,不能为怀义公子报仇,实是臣的疏失……”
怀义公子在旁,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脸色铁青,心知自己被利用了。只是现在,想要反口已不可能,他不愿和陈凯之同归于尽。
只能在心里恨恨的咬着牙,默默的发誓,陈凯之你给我等着,终有一日,我会要你好看。
陈贽敬和陈入进二人,脸色胀红,此时却也不敢声张什么。
唯有这王正泰却知道自己完了,他万念俱焚,恶狠狠的瞪了陈凯之一眼,完全是一副要杀人的神色,可陈凯之对此,无动于衷。
王正泰咬了咬牙,此时怒从心起,他毕竟不是赵王、梁王,也不是那怀义公子,他是明镜司出身的武人,此时想到自己被陈凯之如此糟践,眼睛便不禁发红,他突的道:“臣……臣有事要奏。”
到了这个地步,那就鱼死网破吧,你想踩着我上位,没那种可能。
王正泰额上青筋爆出,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还有何事?”太皇太后再看王正泰,已没有什么好脸色了,目光冷漠,再没有什么情面,语气也是冷冽至极。
对她而言,她对王正泰的处置已是宽宏了。
王正泰龇牙裂目,不由道:“臣所奏之事,关系重大,牵涉到的,乃是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
只一听,所有人都脸色剧变。
慕太后眼眸如刀,锋利无比,她似想到了一种可能。
赵王和梁王二人,也俱都满是疑窦的对视,看着王正泰。
即便是坐在一旁,假装是若无其事的姚治,那眼眸深处,亦是精芒闪闪。
陈凯之面色冷静,他当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面带冷笑,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唯一一头雾水的,怕也只有那位怀义公子,只是怀义公子没心思听这些,想到自己挨了揍,反过来,竟还被陈凯之所利用,帮着陈凯之排除异己,这滋味,不用说了,他的心里不仅仅是难受,还有浓浓的不甘。
王正泰毕竟是明镜司都督,他所掌握的秘密,绝对不少,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何况,还牵涉到了十几年前的旧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十几年前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太皇太后眯着眼,死死的盯着王正泰,此刻似乎想将眼前的人看透,看个明白。
良久,良久,她才突然开口道:“噢,什么事,如此非同小可?”
她每一个字,说的都很慢,显然,这位太皇太后并没有表面上这般的平静。
王正泰则同样一字一句的道:“无……极……”
“无极皇子?”太皇太后轻笑:“是吗?你是想要告诉哀家,你找到了无极皇子的踪迹?”
王正泰觉得自己在颤抖,他侧目,看了陈凯之一眼,似乎连他也觉得,说出这些有些冒险,只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似乎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颤抖的道:“是,是……”
太皇太后深深凝望着王正泰:“那……你说给哀家听一听。”
王正泰正待要张口,原本见太皇太后面带微笑,心里还松了口气,可他第一个字还未出口,太皇太后突然拍案:“你说!你既知情,为何不报,你是明镜司都督,既该知道分寸,也该知道不可隐瞒,可是你……你此前为何不禀奏?今日眼看着要完了,这才想拿着所谓的无极皇子,来邀功请赏是吗?可耻!你这等卑鄙小人的话,哀家一句都不会信,狗一样的东西,这些年来,你到底蒙蔽了宫中多少事,又想糊弄宫中多少次,王正泰,你的妻儿,可都还好吧?据说,你在颍川还有一个外室,给你生了个儿子?”
王正泰脸色剧变,他已吓得浑身湿透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前头的话,是呵斥,而后头的话,已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不但你王正泰要抄家灭族,便连你藏着的外室内,一个都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