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刘子房军长移花接木,把外孙当成儿子抚养,还大张旗鼓地为所谓的“儿子”过满月的故事很快就在凤栖传播开来,人们当成笑话到处传扬,当然不乏添盐加醋,故弄玄虚,各种版本尽数出笼,好似一段演义一段神话。
当然,消息传到李明秋的耳朵里已经成为旧闻。李明秋不敢相信,问满香,满香回答:“给孩子过满月那一天我就感觉有点蹊跷,想见见亲家的小儿子,亲家母不让,谎称孩子出天花,哪有正月天出天花的道理?心想这里边肯定有诈。不过这是一桩丑闻,明秋,我希望你冷静,不要在这件事上弄出更大的动静,不管怎么下场都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
按照李明秋以往的性格,肯定会暴怒,这刘子房做事也太打脸!很明显这个外孙就是李明秋儿子媳妇的私生子,而且孩子“过满月”时刘子房还邀请李明秋里里外外打点,这阵子全凤栖满城风雨,你让李明秋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不过李明秋不起火,心里只是有些冒烟,那烟也很快被一种阴冷湮灭,潮起一股雾霾,堵在胸口,憋闷得厉害。
满香有点害怕,她看见李明秋的脸色蜡黄。那是一场暴风雨的先兆,看起来李明秋已经忍无可忍。满香还是力劝:“明秋,世上事、戏上事,全不可当真。毕竟怀仁是个男孩子,走一步看一步,现在那个刘子房咱还惹不起。”
李明秋哀叹一声,像放了气的皮球,软软地坐在太师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那里,我只是感到悲哀,为刘子房,为咱们。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女,父母们可以不顾一切。”
满香哭了,满香想起了李妍。这一晃又是两年时间,延安到凤栖相距也就是二百里路,可是咫尺天涯,相互间想见一面并不容易。其实满香早都原谅了刘莉莉,女人,有时很难把握自己的命运。可是刘子房大可不必这样——满香突然脸上不自在起来,满香想起来凤栖一句方言:驴逑戳心!
大烟已经调拨完毕,李明秋也是刚从郭宇村回家。李明秋不在家的日子,满香就在娘家吃饭。老父亲屈祥(十二能)虽然已经卧床几年,但是精神尚可,两个弟弟都不在家,满香每天都过娘家陪两位老人,所以家里基本上冰锅冷灶,想吃什么都没有。
夫妻俩不谋而合,此刻都想起了李妍,不知道研儿这阵子正在干啥?为了赶走这不愉快的情殇,李明秋转换了另外一种情绪,故作轻松地说:“满香,我许多日子不在家,给咱弄几个菜,咱夫妻俩对饮几杯。”
满香在屋子里翻翻,只翻出几个了霉的馍馍。当年凤栖只是早晨有人卖菜,吃过早饭就不见菜摊,正直中午,连个买菜的地方都没有。
李明秋说:“要么咱俩到外头进馆子。”
屈满香摇头:“不去,外头炸锅了,到处都传说刘子房军长在搞移花接木、偷梁换柱,而且越说越神,凤栖人的眼神都能把咱俩刺穿!”
李明秋说:“那你等等,我给咱买几样菜回来。”
表面上看,凤栖城没有什么变化,初夏的太阳显得慵懒,街上行人不多,几只狗在左顾右盼。李明秋来到十字街头,上了台阶,来到叫驴子酒馆,人还没有进屋,就能听见里边传来一伙子“杠客”(方言,爱抬杠的人)在抬杠,抬杠的主题果然跟刘李两家的联姻有关。
李明秋干咳了一声,想把那些人说话的声音打断,他不想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可是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根本就没有听见外边有人。李明秋只得硬着头皮进屋,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有人看见李明秋进来,还吐了一下舌头。
李明秋朝那些人点了一下头,进入后院,买了几样菜,然后从后门出去,看样子这件事刘子房弄巧成拙,让凤栖人抓住了把柄。李明秋对刘子房恨不起来,反而有点同情,这个人自尊心极强,刚愎自用,行为做事非常果断,想不到这一次陷进泥潭。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刘子房只是想掩人耳目,可能也没有想到这件事适得其反,造成目前这种尴尬的局面。
李明秋提着几样下酒菜进屋,想不到屋子里坐着兄弟媳妇竹叶。自从叔叔铁算盘死了以后,李明秋尽量不再管那边院子里的事情,可是那竹叶一个妇道人家心里没有成算,大小事都要过来讨李明秋的主意。秀也生下一个野种,而且这个野种的父亲就叫做鲁艺,竹叶一看见那个孩子心里就感觉别扭,竹叶听说鲁艺已经结婚,而且娶了一个东洋女人。竹叶来就是想让李明秋出头露面,把慧怀里的小儿子送还给鲁艺。
李明秋心烦,又不好意思给兄弟媳妇火,只得好言相劝:“我刚回来,这件事等我了解清楚以后再说。”
竹叶坐坐就走,女人也有点刚强,嫂子满香邀请竹叶吃菜,竹叶怎么都不肯捉筷子。竹叶走后老俩口对坐,李明秋突然心血来潮:“明天我去找刘子房!”
满香以为李明秋找刘子房闹事,心里一急,索性不管不顾:“看看,你那二逑(方言,相当于二杆子)劲又上来了,你以为你还年轻?再别丢人丧德!”
李明秋不恼,反而笑了:“我找刘子房给咱借一辆小车,咱俩上延安看望李妍。”
对于满城哗然刘子房浑然不觉,刘子房甚至还有点春风得意,感觉中每一件事都做得天衣无缝。李明秋来到刘军长宽大的办公室,刘军长对亲家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刘军长行为做事从来对李明秋不加隐瞒,刘军长说出了他想在黄河岸边烧毁大烟的打算,这样可以一石三鸟,既能证明去年大烟销路不好,又能给蒋委员长表达咱们戒烟的决心,还能隐瞒咱们分得红利的事实。
李明秋对刘军长烧毁大烟大加赞美,感觉中这又是一招妙棋。紧接着李明秋不无遗憾地表示,他可能看不上烧毁大烟的壮举,亲家母满香最近心神不宁,说她一直梦见女儿,李明秋找刘军长的主要意思是,想让亲家给延安方面通融一下,李明秋想跟老婆上延安看望女儿。
刘子房军长几乎不加思索,拿起电话,拨通了延安的热线。抗日战争胜利前夕,八路军跟凤栖驻军的关系空前和谐。延安方面也答应的非常痛快,几乎没有怎么费事,李明秋老俩口就坐上了北上延安的汽车。
李妍也没有想到,爸爸和妈妈会亲自坐上汽车到延安来看望她。经历了一九四二年的整风,z长对李妍显得宽容了许多,路飞也已经六岁了,在延安八路军子弟学校上学。对于岳父岳母的到来z长也看起来大度,甚至还陪着岳父岳母在延安大礼堂看歌舞团表演节目。
可是妈妈满香老有一件事情搁在心头,无人时,老人悄悄问女儿:“那个路飞是不是你亲生?”
李妍眼圈红了,李妍当然不能告诉妈妈z长已经把她结扎,李妍永远失去了做妈妈的权利。李妍说得含混:“跟亲生的一样。”
李明秋老俩口一直在延安住了十天,才由刘军长派车把他们接回凤栖。z长看起来随和了许多,老俩口走时z长给岳父岳母拿了许多延安的土特产,并且和李妍一起,把岳父岳母送到界子河边,界子河当年属于八路军跟国军的交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