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贵真想一把将那张狗儿捏死!想不到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竟然这般任性。虽然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张有贵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一连死了两个老婆,张姓族人对张有贵表示怀疑。妻子花儿怀里的儿子还不到半岁,张有贵势单力薄,再也经不起折腾。
岳母和妻子都在面前,张有贵看见张狗儿坐在椅子上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脑海里掠过一丝悲哀,这大概就是张姓族人的遗传,想起来两个哥哥在世时颐指气使,把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放在眼里,死得最冤枉的要算大哥,你跟一个鬼子五上什么计较?结果想吃狗肉反被狗咬,到头来落了个身败名裂。眼前这个张狗儿虽然只有十四岁,行为做事跟大哥张蝎子并无二致,不过小伙子初出茅庐,还不知道世道的残酷。
不过张有贵随即释然,自家喂狗就为了咬人,不咬人的狗要它作甚?这个社会不但有钱还要有势,何不对张狗儿稍施恩惠,让张狗儿替自己咬人?事在人为,成功和失败在须臾之间,不能再像大哥二哥那样宁折不弯,忍字头上一把刀,大丈夫能软能硬。
想到此张有贵吩咐花儿到后院让三娘(张有贵的亲妈)做几个菜:“今晚大家难得在一起,咱一家人也喝几盅。”
别看张狗儿只有十四岁,脑子够用。张狗儿可能也抓住了张有贵的软肋,认为就现阶段来说姐夫张有贵不敢把他怎样。虽然不是驴兽医,却能猜到驴肚里。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你张有贵能耍什么鬼把戏!
稍时,三娘颤颤巍巍端来几个菜,无非是一碟子黄瓜一碟子萝卜丝,还有一碟子炒葫芦一碟子白菜炒肉,酒是街上卖的散酒。张有贵特意去前院请来了蔺生根,张有贵跟蔺生根年龄不差上下,却把蔺生根叫叔,蔺生根顶替了岳父的角色,张有贵对待蔺生根还是比较尊重。
狗儿娘原来把三娘叫婶子,三娘本身就比狗儿娘高一辈,可是张有贵娶了花儿,狗儿娘跟三娘成了亲家。三娘也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心里清楚张有贵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儿子,其他人都靠不住,所以三娘时时处处维护着张有贵的利益和名誉。狗儿娘拉三娘上座,三娘说她晚上不能吃饭,说了几句话后告辞。
张有贵把岳母和叔叔蔺生根让到上座,他自己跟张狗儿分坐两边,花儿抱着孩子坐在下边。张有贵先给叔叔蔺生根敬酒,然后端起酒杯邀大家干杯。那张狗儿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不动筷子也不端酒杯,显得傲慢而不屑一顾。张有贵也不计较,自己把就喝完,说得推心置腹:“狗儿,各人的脑袋在各人的肩膀上长着,各人要干啥事是各人自己的事情。不过,姐夫有几句忠告,你认为有用就听,认为无用全当耳边风。”
大家把筷子放下,想不到张有贵这样开头,连张狗儿也被吸引了,等待听张有贵的下。
张有贵说,说得有板有眼:“姐夫知道,人一辈子啥都不怕,就怕没钱,狗儿你想弄钱的动机是正确的,但是路子没有走对。”
张狗儿把一只脚从凳子上取下来,把另外一只脚放在凳子上,换了个姿势在听,心想我看你骆驼放屁有多大的阵势。
张有贵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自斟自饮,未曾开言先掉下一串泪珠:“你知道我大哥二哥是怎么死的?为钱死的。你知道老叔张虎娃是为啥死的?为钱死的。你知道我为啥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子张芳琴许配给疙瘩为妾,疙瘩给了我五万银元!你知道张虎娃为什么要把他的亲生女儿送到我家,谎称是他老婆的娘家侄女,还不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家里揭不开锅!”
大家惊愕,不清楚张有贵今晚上揭这些伤疤为啥,看样子张有贵动了真情。张狗儿终于把脚从凳子上取下来,坐端正了,像个小学生娃一样,认真地听。
张有贵看大家听得认真,愈说得动情:“大哥二哥死时家里遭到了洗劫,那一年能回到这幢院子多亏了外甥女慧女婿胡老二,可那胡老二鳖大了能把水缸撑破,见了我张有贵不叫舅舅叫兄弟!这一壶我张有贵得喝,因为人家有钱有势,你还得依靠人家。回到老宅院后一无所有,多亏了跟上疙瘩收购大烟,疙瘩杀了人咱替他掖着藏着,疙瘩甚至把血衣扔在咱家里要咱替他藏匿……钱真是个好东西,你知道疙瘩杀了谁?杀了咱张姓族人!咱不但没有仇恨反而把女子送给疙瘩,为的是跟上疙瘩挣钱!”
张狗儿终于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脸胀得通红:“姐夫,你想说啥就直说,拐这么多弯子干啥?”
张有贵突然提高了调门:“狗儿,你坐下,听我给你把话说完!我知道你把目标对准了我的地窖,明天我拿钥匙把地窖打开,你可以进去看看。原先RB鬼子太原驻军司令是个中国通,喜欢中国的物。结果后来听说那个人回了RB现在物的路子很窄。我知道你前一个时期去凤栖找过胡司令,连胡司令都对物不感兴趣,你搞物卖给谁?”
张狗儿蔫了,像只蔫茄子那样坐了下来。
张有贵说得上劲:“你扭开地窖的锁子,偷了疙瘩的血衣,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不计较,因为你是我的妻弟。你半夜三更杀了张漂儿,我替你掖着藏着,甚至不惜替你揩屁股,瓦沟镇没有人怀疑是你张狗儿杀了人,你还处处跟我张有贵较劲,为甚?”
张狗儿被彻底打败了,面对张有贵作揖:“姐夫,莫说了,狗儿不是人!要狗儿干啥?狗儿鞍前马后替姐夫效力。”
张有贵叹一口气:“我说,咱们三个,连同老蔺叔在一起,在瓦沟镇要想出人头地,必须扭成一股劲。你就把靠物财的心思打倒!你搞下物卖不出去。大烟收购季节开始了,凤栖县几乎所有的土豪都把挣钱的目标瞅准了大烟,咱瓦沟镇地理位置优越,这种生意今年做完明年不一定再能做,咱们扎扎实实收一季大烟!”
张狗儿终于意识到,在为人处事斗心眼这一方面,他远不是张有贵的对手,还显得嫩了点。
其实瓦沟镇不是没有人知道张狗儿杀死了张漂儿,那张漂儿在瓦沟镇活得没有人气,张漂儿没有妻子儿女,死了以后也就没有人追究,张狗儿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杀人时一点也不手软,杀了人以后也不觉得后怕。可是那天晚上张有贵的一席话让张狗儿脊背冒汗,看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要想出人头地不但要心狠手毒还要多张一个心眼。
张狗儿不想在张有贵手下干事,张有贵太了解张狗儿了,张有贵能数得清张狗儿肚子里的蛔虫!张狗儿直接去郭宇村找疙瘩,张狗儿想入伙去当土匪,有一天把牙齿磨得锋利了,再杀回瓦沟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