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秉公兄弟不合很快在狮泉镇传开,各种说法都有。痛定思痛,姜秉公决定让兄弟一步,不就是个族长的头衔吗,你姜秉乾戴上就是,但是亲生儿子不能没有。八月十三姜家祠堂拜影,据说那一天是姜家的第一个祖先诞辰之日,值得姜家的后辈子孙庆祝。
拜影的仪式在姜家祠堂里举行,祠堂是三间五檩四椽的瓦屋,座落在姜家堡子里靠北面南的正上方,姜秉公回到狮泉镇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给姜家祠堂描金画银,每年这都是必做的功课,五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甚至砖墙缝隙也要用毛笔蘸上白灰刷新,柱子上门窗上墙壁上甚至屋梁上那些高浮雕的的壁画必须每年描画一回,不那样做就是对先祖没有孝心。几百年代代沿袭,让人感觉姜家祠堂充满灵气。
姜家长辈手里攥一把紫香点,然后逐一分给每一个前来拜影的姜姓后人,长辈唱着威严的调子组织大家三叩九拜。仪式结束后由族长安排下半年必须做的几件大事,大都是谁家几月几日嫁娶,谁家给老人过寿,至于小孩子的生日满月,一般由主家亲自给族人下(相当于请柬)。
可是这一天拜影仪式结束以后,只见姜秉公拉着兄弟姜秉乾的手,弟兄俩亲亲热热地来到前堂,先是姜秉公给姜家族人作揖,自叹身体不适,决定把族长的位子让给兄弟。然后由姜秉乾给大家致词,姜秉乾刚说了一句“父老乡亲”,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族长易人不能私下交易!秉乾侄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姜秉乾不用抬头看,凭声音他就知道反对的是他的二爸姜茂林,姜家争执这个族长的宝座由来已久,族长可以经营方圆十里的山林,族长还可以耕种姜家祖先遗传给祠堂的二百亩庙地,这二百亩地的地租归族长收取,族长却承担姜家祠堂的和民团武装所有费用,这些都是明摆着的好处,至于外来户安家的进贡、商贾路过自愿缴纳的保护费等暗箱的收入不计其数,谁都知道族长是一个肥缺,姜茂林跟哥哥姜茂盛争执族长的头衔有一定的历史背景,姜茂林虽然是老二,但却是大老婆所生。
算了,追根究底永远都辨不清渊源,盘根错节谁也说不清姜家的几代恩怨。让我们还是回到现场。大多数姜姓族人都漠不关心,族长那个位置离他们太遥远。不过大家对姜秉公的离去还是有些惋惜,姜秉公从老爹爹姜茂盛手中接过族长的权力才不过五年,把一个狮泉镇治理得生气勃勃。姜秉公突然辞去族长职位让大家惊愕,姜家兄弟之争大家早都听说,感觉中姜秉公不会轻易放弃权力,这里边是不是还有什么猫腻?让人费劲思索。
至于姜茂林的闹腾,姜姓族人普遍的看法是小鱼儿翻不起大浪,以前姜茂林每一次闹腾都能从族长那里得到一些好处,姜茂林的要求不高,见好就收。对此姜秉乾早有准备,他面对二老子展开笑脸:“二老爹,自家窝子的事,怎么都好商量。回头您到家里来,跟我爹好好坐坐”。
姜家祠堂的交权仪式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束,紧接着唱了三天大戏,由白水县的老生麻子红领衔主演“二进宫”、“四郎探母”、“八义图”。一家人相安无事过完中秋节,姜秉公来到爹娘的住屋,提出要跟姜秉乾分家。
姜老太爷有点看不懂大儿子。在老爹爹的印象中姜秉公刚愎自用,不会轻易把族长的位子让出,那天夜里姜秉公怒而掀翻餐桌,愤然离去,姜老太爷劝小儿子:算了,不要再跟你哥争执,那女子肚子里怀的是不是姜家的骨血,过三五年就会看得明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狼食狗叼不走,别让狮泉镇的人把你兄弟俩看低。
姜秉乾虽然心里不服,却也不打算再跟老爹爹辨理。岂料第二天姜秉公主动提出,要将族长的位置让给弟弟。姜老太爷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儿呀,你可要想好”。
姜秉公说:“儿想好了,决不后悔”。
姜老太爷又把弟兄俩叫到一起,姜秉公亲自对兄弟说:“八月十三姜家祠堂拜影,拜完影我给你交权”。
姜秉乾有点不敢相信,问哥哥:“哥吔,你可不敢耍弄弟弟”。
姜秉公愤然:“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什么时候反悔”?
姜秉乾跪下给哥哥磕了三个响头:“哥,百年之后兄弟亲自为你扶柩送终”。
姜秉公不屑:“大可不必,爹娘还在世,黄泉路上无老小,就目前而言,咱俩只能为二老尽孝尽忠”。
姜老太爷踢了二儿子一脚:“还没有当上族长你就犯糊涂”!
姜秉公冷笑:“族长不是金銮殿,有时还必须脑勺子后边长眼”!
可是姜秉公刚刚交权没有几天,现在又突然提出分家,分家之事非同小可,弄不清大儿子究竟是什么想法。姜老太爷问姜秉公:“儿呀,我知道你很委屈,好家怕三分,我就担心秉乾领不起这个家”。
姜秉公显得漠然:“给儿子分一点浮财,够吃够喝就行。这幢院子所有的人都对那个秋月虎视眈眈,儿子打算带着秋月远行,过三五年,儿子带上孙子回家归宗认祖”。
原来是这么回事,姜秉公担心族人对秋月肚子里的儿子下毒手,这种担心不是没有理由,在姜家的历史上,为了争夺继承权骨肉相残的事件曾经生。姜茂盛叹一口气:“儿呀,你既然还想回来就不要提分家,这个家里的浮财车载马驮,你想拿走多少就拿多少,用完了回来再取,老爹爹只要我活着,谁敢对你不公,我就跟他拼命”!
姜秉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爹,你是我的亲爹!孩儿走到天涯海角也不敢忘记,狮泉镇的老宅院,还住着我的爹娘”!
姜秉乾听得哥哥要带着小妾出门远行,显得特别仗义。他对哥哥说:“哥吔,出门带着银子不方便,带着纸币又担心贬值,我替你在白水把银元兑换成条子(金条),你需要带多少条子尽管开口”。
姜秉公说话有些讥讽:“秉公只是交出了族长,没有说过要交家长,这个家里还是秉公做主。咱家的所有收益都在管账先生的账上,我用多少钱自然会去管账先生那里去拿”。
姜秉乾的脸上一赤一白:“哥,我可是真心为你”。
姜秉公没有走远,他仍然带着秋月重返凤栖,姜秉公认定李明秋是个哥们,凤栖城的奢华令姜秉公痴迷,姜秉公还看上了烟土生意。姜秉公才四十岁,正是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年纪。凤栖城的老一辈土豪除过李明秋,大都已经沉寂,凤栖城的新生代崭露头角,酝酿着又一轮周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