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见他离去前的眼神晦暗不明,倒是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走到桌前才见他写在宣纸上的竟然是《金刚经》,从“如是我闻”到“信受奉行”,三十二品,整整五千余字,一个不落,一字未错。
沈谦虽是用行写的佛经但落笔严谨规矩,看似洒脱实则其中皆是方圆,就如他的人清俊却冷肃。
这么长的写下来竟然没有一个墨点,若非知道他并不信佛,窈娘还会以为他这是写过数遍了。
青松叩门时,窈娘正拿起一串菩提子轻声念着经,听见他的声音忙起身开了门。
她衣衫素净,头上只插了两支白玉簪,右手还持着一串白菩提看着画本戏里说的仙姑,青松忙低头道:“大人差小的前来送小娘了本琴谱。”
说罢将手上的木盒呈上,解释道:“这是大人在江南读时寻来的,还请小娘收下。”
沈谦做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看似不强势可哪里见过有人敢违逆他的心思。
窈娘这般想便接过木盒道谢:“多谢三老爷。”
青松送了礼不敢多做停留,心里暗哂,孟小娘虽年轻貌美但整日确实这般打扮,也难怪大少爷会不喜欢。
倒是自己的主子,心乱了还连累了一把好琴,可人家孟小娘却暮鼓晨钟般什么也不知。
窈娘将木盒打开看,竟然是广陵散的上下阙,上阙也就罢了,只是这下阙少有人知,她也是先前听沈谦弹奏才大概知道了几段曲调,这样有市无价的东西为何就这样给自己了。
难道这就是补偿吗?
窈娘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并非受之有愧,而是一种难以启齿的失落。
好似一根本就将折未折的丝线,轻飘飘地被风斩断。
想到今日约莫是被打死了的子吟,她心里也敲了警钟,那人既不能窥视也不敢窥视。而手中的琴谱好似变作寒冰,她越想挣脱放手却被粘在上面如何也挣脱不掉,只能等冰自己化掉。
王氏心里那口气顺了后,冷静下来仔细想了大半日也觉得今日在气头上事情查明了还让窈娘去验身是做得太过苛刻了些。
如此窈娘入夜前回静思院就听见鸳儿笑颜盈盈道喜:“小娘,今日夫人差了人来说从明日起小娘就不必每日去佛堂了。”
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王氏御下之倒是用得好。
窈娘随意笑了笑道:“多谢夫人。”虽说佛堂清净,但她也不觉得苦。
“小娘这盒子里是什么?”莺儿在一旁问道。
“三老爷差人送过来的琴谱,夫人差我给你三老爷送琴时说起一个古谱,竟没想到三老爷手中正好有。”她这话半真半假说出来,倒是让人并不怀疑。
院里清风骤起吹来了寒意,鸳儿忙道:“小娘快进屋吧,徐嬷嬷一早就安排婆子烧水,奴婢给小娘抬过来。”
内屋的小耳房里,女子雪白肌肤身姿窈窕,莲藕似的手臂轻轻将头上的玉簪取下,就见如墨色绸缎的长发倾泻落在了她盈盈一尺的腰间。浴桶哗啦的水声,窈娘的脸上也多了些血色,此刻虽未施粉黛但却有了平日里未见的妩媚。
若是沈谦见到必然会于梦中的人联系在一起,白雪似的尖顶上一抹动人心魄的红,是他在梦里尝尽的甜意。
睡前窈娘还看了一遍琴谱,取下挂在一旁许久未弹的琴放在桌上,而后素手轻勾,粉嫩的指甲挑上弦,鸳儿在门口听到琴声探着头往里看去,灯下之人清新淡雅又似遗世独立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