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志想的没错,当年潘国军也是乔家楼村响当当的人物,即便是到了现在,他在村里的威望也比较高,潘国军非常聪明,而且还乐于跟别人交流,在农村,这种左右逢源的人往往都能受到大家的尊重,参军回来以后,潘国军干起了“牛经纪”的行当,在买家和卖家之间协商,从中收取一部分佣金,因为他结交甚广,而且说话随和,很是受欢迎,挣的钱不多,却也能养活的了自己,后来随着农村机械化的普及,老百姓养牛的越来越少,潘国军也已经结婚有了潘晓燕和她的弟弟潘晓明,单靠干牛经纪和家里的几亩地已经无法养家糊口,潘国军就开始琢磨新的出路,最初靠承包村里的荒山种果树,赚得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后来全村都效仿,种果树开始普及,潘国军果断退出,开始养鸡,几年后,他成了整个北岭子镇规模最大的养鸡专业户,为此整个家庭的经济状况也开始日趋好转,他是全村第一个盖起砖瓦房的人,也是全村第一个购买彩电的人,成了整个村里人人羡慕的暴发户。)
潘晓燕上大学的第一年,潘国军决定扩大养殖规模,把自己毕生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建了一个覆盖半座山头的养鸡场,在村里雇了二十多个人在养鸡场打工,一时间,潘国军在县里也出了名,当时的县委记还亲自来到乔家楼村视察潘国军的养鸡场,还鼓动全县要向潘国军学习。
但天有不测风云,一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禽流感突然爆发,潘国军的养鸡场成了重点整治对象,所有的鸡一夜之间被活埋,即便是偷偷的卖出了一批,也因为还没有成年,卖的价格还不如当初买鸡苗的价格高,潘国军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
而潘晓燕和弟弟潘晓明此时正是上学花钱的重要时期,养鸡场又赔了个一干二净,潘国军整个人落入了低谷。
后来经过几年的打拼,日子过得有些好转,而且还还清了村民的工钱,但到现在也没有翻过身来,况且潘晓明今年才读大三,单单是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好在潘晓燕挣了口气,考了个公务员,某种程度上来讲老两口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昨天潘晓燕给潘国军打电话的时候说刘立志要到家里来,他就为之一惊,想当初他去找徐海给从中说媒没有成功,心里就对刘立志有了意见,但他从小就对女儿潘晓燕百依百顺,也不好伤了女儿的心,所以就同意了,但即便是同意,他觉得刘立志这个人也不靠谱,暂且不说当初看不上潘晓燕,就算是现在看上了,那也够呛是真心实意的。
把刘立志让到屋里,潘国军这是进了地主之谊,毕竟人家大老远来自己家,怎么说也是客人,所以潘国军在说话上还是比较客气的。
“小刘,路上还算顺利吧?”没话找话,这是潘国军的强项。
“呵呵,还行吧,我本来以为花不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还真不近呢。”刘立志也故作大方,但面对潘国军,他总觉得自己听不起胸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潘国军的脸,就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威慑力。
“嗯,咱村应该是整个高松县最偏远的村了,经济落后,条件也差,这几年还好一点,前几年你要是来这里,一天都到不了。”
“也没啥,跟我老家也差不多。”
“哦?你老家是哪里的?”
潘国军开始以闲聊的名义了解刘立志的情况,从家庭到他个人,从受教育的程度到刘立志的履历,几乎都问了一个遍,刘立志明白,这也是人家必须要了解的,所以大部分他都是按照实际情况来回答,两个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潘晓燕和她母亲把饭菜都摆好了,满满一桌子,有鱼有肉,甚至还有反季的蔬菜。
这么一桌子菜在县城可以说是极其普通的,但在乔家楼村,也没几个家庭能拿这么高的标准去招待客人,四个人坐好以后,潘晓燕还调侃了一句:“刘哥,也就是你来吧,我平时回家也没这个待遇啊!”
的确如此,这也是潘国军在待人方面的一贯作风,他不怕别人有失误的地方,就怕别人说自己那个地方做的不到位,即便他心里不待见刘立志,面子上该过去的还是要过去的。
一番客气话之后,潘国军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小刘啊,你当初在海明市不是挺好的么,毕竟那是个市,怎么突然就到了高松县了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高松哪能跟海明比啊?”
其实这个问题潘国军刚才就想问,他总觉得刘立志应该是犯了什么错误,被下放到县里的,如果是那样,那他刘立志绝对没什么发展前途,自己闺女跟着这么一个人,以后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当爹的这么想很正常,但潘晓燕却白了潘国军一眼,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爸,你怎么问这种问题啊?多不好!”
刘立志却很不以为然,他呵呵一笑,说:“叔,这是组织上安排的,可能组织上有组织上的考虑吧,不过我倒是觉得高松比海明要好得多,至少发展的空间要大的多,在海明像我这样的副科级遍地都是,大部分都是喝茶看报,没几个能干事业的,但在高松,至少我还能干点实事。”
不得不说,刘立志的回答几乎让潘国军哑口无言,但潘国军也是久经商场的老油条了,他岂能让刘立志把自己的嘴给堵死,潘国军笑着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被潘晓燕把他的嘴给堵住了。
“爸,我不都跟你说过么,你还问,这么好吃的饭咱可不能浪费了,来,快吃,多吃点肉!”说着,她给潘国军夹了一块红啥肉。
潘国军这辈子没怕过任何人,但唯独害怕自己的闺女潘晓燕,从小就宠惯了,就怕潘晓燕有一丁点的不高兴,既然闺女不让问了,潘国军干脆就不问,跟刘立志推杯换盏聊些其他的话题。
吃完了饭,潘晓燕带着刘立志去村里的后山转了一圈,倒也不是有什么值得看的风景,只是在家里她父亲问这问那的潘晓燕不乐意听,带着刘立志躲了出来,但躲过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晚上睡觉的时候,潘国军做主,让潘晓燕跟她妈一个屋,自己跟刘立志一个屋。
等潘晓燕和母亲去了旁屋,只剩下潘国军跟刘立志两个人的时候,潘国军有些话就不能不说了。
“晓燕这孩子很懂事,但她这个性格却很执拗,她要是认准了的事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小刘啊,我说话比较直,你别见怪,当初因为你,她可没少让我操心,徐海当初也跟你谈过这件事,我不知道你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只不过现在你跟晓燕的关系,我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说一说。”潘国军属于那种场面人,别说是刘立志,就算是坐在他面前的是省委记,他也是这么个说话的方式。
刘立志早就有这个思想准备,但却没想到潘国军说话这么直接,不过他倒是听明白了一个事,那就是自己和潘晓燕住在一起的事,徐海应该没告密。
“叔,咱爷俩的性格一模一样,我也是心直口快的人,实话跟您说,那时候徐主任找我的时候我刚来高松,单位都还没有定住,心里也没底,总觉得那时候谈对象自己没那个资格,所以就没答应,后来我的工作单位落实了以后,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慢慢的就正常了,自己也静下心来想了想,可能之前我有很多事也做的不对,别的不说,就拿来看看您二老吧,拖了这么久才过来,也是我的不对。”
刘立志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解释,说起话来东一头,西一头。
潘国军是何许人也,就算是刘立志说的天花烂坠,从他的表情上也能看得出来,这小子在搪塞。
“哦,呵呵,那你现在在高松住哪啊?”
“租的房子!”
刘立志有些烦,第一次见面就谈这么俗的话题,这不是明摆着挑刺么?我才上班几年,哪有钱买房?
潘国军一点头,笑了笑说:“小刘,你也别怪我世俗,谁家闺女都是爹妈的心头肉,谁都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一点,你还没有为人父母,体会不到这种感觉,我问你这问题也是正常,晓燕这孩子太单纯,有时候就会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两口子过日子绝不是单单靠感情就能幸福的,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就算感情再好,那也白费,你说是吧?”
刘立志甚至有些鄙视潘国军了,这是哪门子理论,虽然说单靠感情不一定幸福,但那些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感情就幸福么?你让你闺女嫁给一个五十岁的百万富翁,她就能幸福么?
“叔,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还年轻,该有的总会有的!”刘立志也没跟潘国军客气,他觉得跟这种思想腐朽不堪的人,没必要唯唯诺诺。
沉默了好久,潘国军才说:“小刘,我倒觉得你跟我们家晓燕还是做个兄妹比较好,她一口一个哥的叫着,你把她当个亲妹妹来对待,不是挺好的么?”
刘立志打死也没料到潘国军会说这句话,本来对自己充满信心的他,只感觉当头一棒,被潘国军敲到了后脑勺上,这哪是自己的准岳父啊,这明显就是自己的克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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