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收好钱,手脚麻利地开始打包,姜灿星不看叶淮让,假装对那些打包盒很感兴趣似的盯着,嘴里问:“叶淮让,你妹妹是第一次生日吗?你怎么会连她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蛋糕都不知道。”
叶淮让接过店员递来的蛋糕,淡淡点头:“嗯,是啊,第一次。”然后把蛋糕袋子轻轻挂进她手里。
“哎?”
姜灿星措手不及,愣愣看着手里多出来的蛋糕,一转头,叶淮让已经神色自若地走到了门边:“给你的,我妹妹下次再吃。”
说完,他不紧不慢地打开店门,稍稍侧身道:“谢谢你的炸猪排。”哐啷一响,门关住,他跨步离开。
“啊,等等!”妹妹的生日蛋糕是可以下次再吃的吗?姜灿星整个人稀里糊涂,总觉得那蛋糕怎么这么沉重,打眼一看,那哪是什么蛋糕,那是她过不去的良心。难道这是他听见她肚子在叫了才给她的吗?
“哎哟,星星小同学,想吃蛋糕怎么不和我说啊?瞧把你给客气的……”
姜灿星正欲追出门,孟妍忽然推门进来,亲昵地拉着姜灿星的胳膊,“宝贝,我马上要出国了哎,你会不会想我啊?”
“当然会啊!”孟妍没参加高考,她爸要她出国念。姜灿星和她从幼儿园就认识,小学和初中是同校,高中分班后又是同班,每周都会见面,亲密无间了这么多年,忽然其中一人就要跨越太平洋了,怎么可能舍得。
“嗯哼,你说的啊,你到时候要是找了其他闺蜜,我非从大洋彼岸杀回来把你制裁不可。”孟妍将手往脖子上一喇,气势汹汹地警告她。
面对孟妍,姜灿星总是会活泼一些,全然没了刚才的拘谨和尴尬,她笑道:“皇上息怒,臣妾的心天地可鉴啊!”
孟妍满意点头,指了指橱窗里的蛋糕对店员说,“来,赏蛋糕三枚。这几个都给她吧,不记账。”
“不要啊,不要这么多,你们这是在喂猪吗?”姜灿星忙不迭摆手,完全没注意把自己给骂了进去,眼睛不由自主看向门外,叶淮让是朝那个小旅馆方向走的,估计又回去睡觉了吧。
孟妍顺着她的方向往外看,又看一眼她原本拎着的蛋糕:“你们?除了我还有谁?”
目睹全程的店员憋着笑,似乎想说话,姜灿星手中的袋子欻地一动,猛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店员了然“哦”了一声,“我只是要进厨房拿蛋糕。”
姜灿星心一放,也“哦”了一声,目送着店员离开,支吾其词道:“其实没什么,就是……刚刚叶淮让来过,说要给他亲妹妹买生日蛋糕。”
“你当我是傻子啊,”孟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叶淮让哪来的妹妹?之前班里统计过,他明明是独生子女。”
“独生……”姜灿星嘴唇卡壳,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等等,独生子女?”
她忽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谢谢你的炸猪排”,停滞已久的脑袋终于开始转动。好像是被耍了吧?
嗯……是被耍了。
他不想欠她钱,还现金她不会收,所以宁愿诓着她,也要用翻了几倍的钱买蛋糕来还。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和她撇清关系,这蛋糕,就是他此疆尔界画出的一道壁垒。
十分钟后。
姜灿星坐在店里吃完一块蛋糕,用勺子去戳另一块蛋糕的奶油,“不饿了。但我要回家吃饭了,不然我妈妈会说我。”
孟妍支着下巴,用另一只手给自己擓了勺蛋糕,嚼啊嚼啊地咽下,“所以叶淮让为什么要给你蛋糕啊?你们不是不熟么,而且我记得你高一开学就和我说过他坏话,你说他表里不一。”
说不熟都算好的了。叶淮让总是看着跟谁都态度挺好的,但其实距离感很强,她时常怀疑班里同学的样子他到底有没有都记住,感觉很多人其实他根本不认识也对不上名字,谁来他都说差不多的话,做差不多的表情。
被孟妍这么一说,姜灿星想起刚开学时的事来。其实她不是一开始就对他有不好的印象。他表现在外的完美形象,是由一件事一件事渐渐戳破的。
高一开学第二周,姜灿星正在翻看一本叫做《地底星空》的,作者是风云大记者叶薇然。叶薇然是她除了姐姐以外最喜欢的人,会说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和波斯语,在短暂的生命里,她漂泊半生,游走于不同而又相似的明地带,战争很大,但她笔下的字永远专注于那些很小很小的事。在《地底星空》的结尾,她写到古明遗迹的消亡与无家可归孩子的一生,战争结束了,但一切都已经回不到从前,宏大的历史车轮下所有人都是沧海一粟,包括来自异国的她自己。
那是姜灿星第一次看课外看哭。她合上册对同桌蒋一帆说:“以后我想当记者。”
“哦,行啊,挺好的。”蒋一帆随口表示赞同,然后整理好所有人的数学作业就去祝萌萌办公室了。他是数学课代表。
姜灿星觉得落寞,没人懂她的心情。叶淮让路过,看见《地底星空》的封面,第一次主动和她说了话,“你想当记者?”
她以为遇到知音,眼睛还红着呢,却自豪地点头:“对啊。”又问:“你也看过这本吗?”
叶淮让笑了笑:“没看过,只是有听说。”
“哦,好吧。反正我想像这本的作者一样用双脚丈量土地,去很多很多地方。”姜灿星说。虽然他没看过,但是他懂她啊!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祝老师说他很厉害很聪明,是中考状元呢……
叶淮让合了合薄薄的眼皮,将包放到另一排的座位上,站直的时候看上去像一棵青山之间的竹子:“听上去不错。但是当记者不好,别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