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落下来,堪堪能看清梅栎清的头部。
她像睡着了一样斜斜地悬浮在水下,长发随着水纹的运动像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最亮的地方是梅栎清的脸部,在昏暗的水底月光将梅栎清的肌肤折射得晶莹透亮,恍若水中仙子一不小心睡着了。
谢博宇看着如此冷艳的梅栎清,想起了他在《搜神记》中看到的鲛人的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他的卿卿落下来的时候,是不是如鲛人一样落泪成珠,泪珠与阴河河水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哪滴是卿卿的泪珠,哪滴是鲛人眼里由夜光化作的明月珠。
目光下移,一根从梅栎清的腹部穿透了她的背部的石柱打破了卿卿的冷艳,周围充盈着从梅栎清身体里面四溢出来的鲜血,在水中织起了一层深红色的薄纱,轻轻地盖在梅栎清的身上。
只要看过一眼的人心中都会涌起剧痛。或许鱼儿感觉到了梅栎清的悲伤,只是在梅栎清血雾以外的范围游动,不肯过来啃食梅栎清的身体。
梅栎清从万丈悬崖坠落下来,又加上或许如巴雅尔所说,他去抓布日固德的布带子的时候,狠狠踩了梅栎清一脚,梅栎清极速落到水中的漩涡里,漩涡巨大的贯穿的力量让梅栎清钉在了石柱之上。
谢博宇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要把卿卿的尸体带上岸去,他不能让卿卿一个人留在冰冷彻骨的阴河河底。
谢博宇先到水面换口气,不待众人询问具体情况,深吸一口气,他又避开种种漩涡潜到了水底。从背后架住梅栎清的双臂,尽量不破坏梅栎清的身体,尝试着一点一点往上移,不知移了多久,等到谢博宇的气息快要耗尽的时候,才把梅栎清从石柱的尖端处拔了出来。
或许是时间太长了,上面有人喊:“王爷,你找到梅大小姐了吗?”
谢博宇一手抱着怀中的“鲛人”,一手扒拉出一串串的水花,用尽全身的力气,避开一处处不固定的暗流与漩涡,终于蹿到了水面。谢博宇唯一感觉到奇怪的是,梅栎清的身子不像他以前见过的逝者那样重,或许是因为卿卿是女子呢?
“王爷。”
“小姐。”
谢博宇的手下,梅栎清的丫鬟一个个都叫开了,唯独不见夏哲和护国公府的人马。
谢博宇喘着粗气把梅栎清带上了岸。
众人见谢博宇没有喜色,便想着梅栎清凶多吉少了,梅栎清的四个丫鬟根本没有勇气去看看梅栎清的情况,只等着别人来告诉她们消息。
紫儿一开始也很伤心,但又一想之前栎清的命盘还微微亮着光,按理说那时候栎清掉下了阴河很久了,光芒早该彻底消失。既然那么长时间命盘的光还亮着,会不会现在栎清的命盘光还亮着?
紫儿找到了神色落寞的谢博宇,悄悄问他:“谢博宇,梅姐姐的命盘呢?”
谢博宇想着栎清都死了还要命盘干什么,但还是把揣在怀里的命盘交给了紫儿。紫儿一看到命盘微微一笑,她用手肘拐了拐谢博宇,谢博宇目光呆滞地看向紫儿。
紫儿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下命盘上面的指针,指针上的光还没有熄…
谢博宇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用探寻的眼光看向紫儿,紫儿也是什么没有说,微微点了点头。
谢博宇高兴得差点要大叫出来,但很快他就憋住了喜悦的心情,又很快恢复了哀伤的神色。
在外人看来,也许是晋王爷和紫侧妃在交谈什么,压根不会想到梅栎清的身上去。
“王爷,梅大小姐没有了气息…您节哀…”梅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克制地告诉谢博宇道。
“本王…明白。本王看见那根贯穿了卿卿身体的石柱就明白卿卿活不了了。”谢博宇苦笑道:“梅三你们不用担心本王,本王还要撑着给卿卿办葬礼呢。”
“王爷…您节哀…”
梅三也说不出什么安慰谢博宇的话来。那么多年他看着谢博宇对梅大小姐的情意,他实在说不出让谢博宇另寻他人的话来。又有谁能比梅大小姐更出色呢?
梅家两兄弟也知道了梅栎清的死讯,梅栎泽忍着哀痛安慰号啕大哭的梅栎桐,不料自己眼角也不由自主地流下两行清泪。
“谢博宇,谢博宇…”夏哲疯疯癫癫地找了过来,挥着拳头冲谢博宇招呼过来:“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栎清还活着吗?怎么你带回来的是她的…你把栎清还回来,你把她还给我!”
夏哲伤心地哭了起来:“为什么研研第一个介绍的是你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你以为你和梅栎宁那些事儿我不知道吗?你演戏给栎清看,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
夏哲见到梅栎清冰冷的尸体,语无伦次起来。当年他一眼看穿了谢博宇的招术,他还暗自庆幸谢博宇使出这样的歪招儿,他就有机会可以和卿卿走得更近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见栎清的尸体,他会后悔为什么没有告诉栎清当初谢博宇是为了保护她,而是故意和梅栎宁做了一场戏。
“夏哲,你闹够了没有?”谢博宇抓住夏哲挥过来的手掌:“本王做什么,是本王的事情,无须你来干涉。你以前不敢向栎清坦白你的心意,棋差本王一招,这也是你的事情,和本王无关。”
谢博宇无意和夏哲闹下去,当务之急是把卿卿带回晋王府,让焦先生给卿卿医治。但目前这些人里面他不知道谁可信,谁不可信,只能隐瞒卿卿可能还活着的事实。
在谢博宇和夏哲争执的时候,紫儿悄悄找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宝蓝,让她悄悄跟自己来。紫儿和宝蓝走到呈放梅栎清“尸体”的地方,如同告诉谢博宇那样告诉宝蓝。
宝蓝吃了一惊,也立即明白了紫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