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儒兄弟三人押着四船货物于次日黄昏到达安昌河码头,石灰和?炭主销绵州,有固定的掌柜负责,棉纱棉布就需要脚夫靠肩膀头送去成都龙华行了。
在安昌河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几十个脚夫脚蹄子翻飞出发了,一百多里路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天的脚程。如此,花了三天时间才将这批货物送进东大街龙华行房。
赵子儒并非豪门巨富,说起来只能算是一个经营无方的商人,他在成都的涉足面不广,同样还是穿衣吃饭两件大事。
仗着老泰山龙远航龙华堂的威名,在东大街租赁了两座房五个门市,主营棉纱、棉布、丝绸、粮油和杂货,在宽巷有一家木器行,经营的是家具和篾货,去年在窄巷又租赁了大舅哥两个仓,主要用来储存木材。这座房是大舅哥龙宝堂的旧仓。
赵子儒在这里所有的生意尽皆以顺和命名,几个掌柜都是大少奶奶龙宝珠的姨表至亲,掌柜们也尽心尽力,赵子儒用得也放心,只是每次来盘盘账,清点清点货物,该补的补、该添的添。
自从收容莫道是一干人等之后,顺和在成都的临时伙计增加了不少,由于他们身份特殊,不可能真让人使来唤去的去做伙计,自然也就成了各个仓的看守或者帮着出货收货的力汉。
当然,莫道是末路草莽、是个破落户当家,他就只负责吃饭、睡觉、坐坐茶馆,得以修心养性。
窄巷龙家老宅被龙家废弃,是赵子儒和他的脚夫们每次来成都的落脚点,虽然有八九间屋子、一个大天井,却也只能勉强容纳六七十号人安塌。
如今,这里成了康石匠父女三人和康富临时的家。
女儿康蓉十五了,本来是许了人家,到十六岁就要嫁出去的,现在天降大祸,嫁不了了,只能充当烧火丫头,顺带着洗洗涮涮,打扫院子。
儿子康端十二,乡卡卡出来的小土老冒憨痴痴的,见着生人就直往后退,打酱油都不敢让他走太远。
康石匠和康富俩人都受过重伤,伤愈后都落下一身病痛,特别是康富,腿都瘸了,走路成了拐子,手上功夫打了对折,只能守在龙家老宅看个门户买个菜。
如此,何老五等人每次来成都就有了现成的饭吃,子儒兄弟也有了干净的衣服换。
刚开始的时候,康蓉只能做稀饭,熬白菜,炒萝卜,后来经过张月枝唐水清刘玉芬等人一番调教,会蒸干饭擀面条也会煮肉了。
小丫头算不上伶俐,勤劳,手脚快,做事风风火火,再加上康石匠和康富粗中有细一边全力帮衬,十人的一日三餐,小丫头集父兄三人之力应对自如。
几百里路程,连日来的长途奔走,所有人都很疲劳。
康富备了几坛酒,小蓉儿炒了几盆豌豆,猪肉粉条,白菜豆腐连锅熬,税家子弟,赵家脚行四五十人随便喝了一台酒便早早睡下。
赵子儒美美地睡了一个大懒觉之后,醒来卯时已过。
此时的税家子弟都已经上工去了,赵老三打来洗脸水,子儒子一通梳洗,和大家一起吃过早饭,赵子儒安排赵子和何老五等人准备回程的日用杂货,他自己领着赵老三去见龙老爷子。
龙老爷子也是老嗨皮了,不管龙华堂有多强大、有多阴暗背晦,但龙老爷子很自爱,没有像其他袍门大佬一样纳妾养小。
老两口年近七旬,还精悍得很,女婿娃走得勤了,每次来都是请请安问问好,陪着吃一顿饭喝一杯茶聊一会儿就得各忙各的。
可这一次不同,幺女子又给赵家添了一个宝贝疙瘩,得喝一杯。
龙家上下都很忙的,子儒也很忙,老爷子也不铺张,各房儿媳、孙子概不照闲,就他翁婿两个加上赵老三,几个小菜就着自家的龙华白干边喝边聊。
一阵闲扯后,赵子儒拿出他的官股来推给老泰山道:“伯伯,你说的荧惑守心太玄了,可把我给害惨了,我现在到处抓银子,您老路子广,龙华堂的兄弟路子野,看看,有没有办法打折出手,打五折都行。”
老爷子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犯了糊涂,只当他滥用职权,把股票拿来私自倒卖,不无责怪地说道:“你可是潼川商会的会长,这东西在你手里就是放牛娃手里的牛,你能私自拿出来卖吗?怎么不走正道了?”
子儒笑道:“伯伯,我这可不是走歪路。放心吧,你女婿哪能卖了东家的牛呢?这东西是东家让我卖的,因为它不是正路上来的,东家捡来的儿子用脚踢嘛,我也不可能从正路上染指这玩意儿。”
老爷子大是不解,就等着他的解释。
子儒又道:“这些是江湖人从县衙劫出来的,劫出来的目的就是不想那个混账知县用它去祸害佃户。”说着一指赵老三道:“谁知这个家伙跟子串通一气,又从江湖人手中把它拿了回来。”
老爷子望向赵老三,满满一肚子官司。
赵老三作揖笑道:“龙爷别误会,不是黑吃黑,是因为这东西如果留在我那帮朋友手里的话会把他们害死,烧掉又可惜,最好的办法是把它还回县衙,毕竟修铁路是没有错的,您说是吧?但是,不能明着还,得换一个方式,所以,它现在成黑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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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呵呵笑道:“那它应该在县衙,怎么反而到你们手里了?”
子儒道:“它当时并没有回到县衙,而是回到了负责售卖认购股的杨铁山手里,杨铁山后来代替了原知县,成了兼任知县,所以,现在才算是回到了县衙。这个兼任知县要修河堤,可是手里没银子,他就打上这股票的主意了。他把这个给我,要我给他备石料,就当是给我的工钱了。”
老头子还是没明白,因为这股票要川路公司开户入账才能生效的,通过黑市倒卖也需要过户,他这个女婿很精明,怎么可能做这种不着边际的事呢?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是他没说明白的?因而问道:“因为荧惑守心你就要接手这种麻胡买卖?为什么?”
子儒嘿嘿一笑,在老泰山面前半点不能隐瞒,只得老老实实把问题说清楚。
听他一阵白活,老头子总算是明白了,也不推脱了,笑骂道:“你娃娃倒是想得远。行!不管会不会糟糕到那种地步,未雨绸缪不是坏事,说不一定到时候我也要到桃树园去养老呢!我无条件支持你,这事儿我找人给你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