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纪姝颜将秦骃住的地方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天青色的软烟罗幔帐换下了原本的素色帐幔,床榻上的薄衾换成了银丝卷草纹软被,罗汉榻上铺着青锻条毡,就连秦骃平日坐的圈椅、圆凳都铺上了一层羊毛毡。床上和榻上还各放了对锁子锦的引枕,门口、窗边的夏季竹帘也都被换成厚实挡风的布帘,都是干净典雅的款式,熏过香,细闻有股令人心情舒怡的淡淡香味。
纪姝颜还找青叶要了两幅画,挂在屋内,又要来两只白玉锦瓶,插上梅花,一只放在案旁的博古架上,一只放在窗边罗汉榻旁的几上。
秦骃平日里读写字的案纪姝颜没去动,只将原先写秃了的毛笔拿走,又多添了几支毛笔,一方歙砚。
东西虽然是纪姝颜要的,但都是青叶准备的,尽管如此,青叶也十分感激纪姝颜,因为如果没有她,即使这些东西,他们也是送不进雁阁的。
不是他们不想送,而是,秦骃不愿意要。
秦骃默默看着纪姝颜折腾,将屋里的东西换新,直到她拿来几件崭新的锦袍往自己身上比划。
“这是作什么?”
秦骃往后退,刚挪开一步便被纪姝颜拽住。
“给郎君试新衣服啊,郎君别动。”
她一句“别动”,秦骃身形一顿,果真定在原地不动了。
“这都是按照郎君以往衣服大小裁剪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纪姝颜拿着墨水青长袍往秦骃身上比划,先是肩膀,宽度合适,再是左臂,袖长正好,然后是右臂......纪姝颜自然地拿起右边袖子,像左边一样比划了下,放了下去,人的左右手都是一样长短,左边合适,右边肯定也合适,最后看袍长。
纪姝颜个子没有秦骃高,只能踮起脚尖,双手拿着衣服努力地往上够。
秦骃垂着眉,可以看见她很费力地往上举着手,却依旧无法够到自己肩膀,便稍稍弯下了腰。
原来始终够不着的肩膀终于够到了,手里举着的长袍却也拖到地上一截,发现秦骃弯了腰的纪姝颜哭笑不得。
“本来就是要给郎君试长短的,郎君弯腰还怎么试!”
她又垂眉看了眼拖到地上的袍脚,“不过看长度,估计差不多,要不郎君直接去试试吧,一穿上就知道到底合不合适了。”
“我不需要新衣服。”
自始至终未开口的秦骃终于开口,却是拒绝的话。
纪姝颜抬眸,很自然地看见他抿起的唇角,她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了眼。
“郎君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到冬天了,天气转冷,自然要换更厚实的冬衣。”
“我不冷。”
“郎君不冷是冻习惯了,如今屋里生了炭火,又换上了锦被软枕,厚实的帘子,可比外面暖和多了,要是依旧穿着旧衣出去,可就扛不住了。”
“我不出去。”
“我知郎君不爱出门,可万一哪天有事呢,有非去不可的地方,有异常思念的人,让郎君愿意移步呢?”
纪姝颜依旧拿着那件长袍对着秦骃比划,秦骃说一句,她便接一句。
“那时候要是没有合适的衣物,又急着出去,可怎么办?”
“难道直接穿着单衣出去吗?”
她边说边点头,“那样估计就会冻着了,到时候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纪姝颜叹口气,终于放下手里举着长袍的手,徐徐抬头望向秦骃。
“我知我这段时间给郎君添了不少麻烦,将郎君屋里不少旧物都换了,郎君可能因此不喜。”
秦骃眉头一动,只剩下的左手在袖下攥紧,他没说,却不代表纪姝颜没发觉每当自己替换物品时,他时不时看过来欲言又止的目光。
“可我始终记得郎君跟我说过,若我哪里觉得不舒服,可以直接跟郎君说。”
“郎君待我至诚,赠我药物去痛,手炉取暖,我便也想投桃报李,做些什么回报郎君。”
“我知郎君不畏清贫,不惧寒风,但我却想让郎君穿上厚衣,睡上软枕,不为其他,只愿郎君能更舒服些。”
纪姝颜带了很多蜡烛过来点亮,满室的烛火将二人的身影映在墙壁上,纪姝颜始终抬头看着秦骃,周围霹雳晃动的烛光,映的她的眼睛也似发光。
她说完不动,静静地注视着秦骃的眼睛看了会儿,没等到他的反应,终于抿了抿唇。
“是我唐突了,冒犯郎君之处还请郎君见谅,明日我便把之前换掉的东西再换回去。”
她垂眸,朝着秦骃弯腰施礼,就要转身,动作做了一半,忽然被人拉住。她目光下移,望着紧紧抓住自己左臂的大手,向左抬头望向它的主人。
秦骃低垂的目光触到纪姝颜抬头的目光,立即偏到一旁,不待纪姝颜问,他便主动开口。
“不是说要换上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