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来这一刻,我连忙起身,上前行礼,“王上,臣请出征。”
“准。”
“王上!臣也愿意同林将军一同出征。”官员中又站起一人。
“王上,臣推荐一人,可随同林将军此行。”
我这下算是一呼百应,他们此刻倒都开始纷纷献殷勤了。却不知楚煦心中该是高兴还是忧伤?
“准了。”只见楚煦起身,闷声道:“此事就交由丞相全权去办吧!”说罢便直接下了殿。
皇甫晋见状,却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垂泪道:“王上!此事万万不可!”
楚煦弯腰将他扶起,看着皇甫晋眼中亦涌上泪水:“我意已决,休再多言!”原本跪着的皇甫晋听到这八字,却是闭目跌坐在殿上。基于楚煦说那句话时的语气,无人敢上去扶他。
激烈争论的廷议,最终却以这种方式收尾。皇甫晋望着楚煦离去的背影,绝望地喊道:“投帝王所好,却不知大祸临头!誒!楚越危矣!”
从议事大殿中出来后,我与高斯同行,他似乎还处于怒火未消阶段。站在宫殿前的高台上停下脚步,他叹道:“这是荀儿拿命换来的,我不能让他死得毫无价值!”
听完这句话,我本该欣喜,再看一眼身边年迈的高荀,便又觉无比讽刺。他终究是误解了高荀的心思,高荀求的是报国,他也许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价值能不能为帝王,甚至为世人所认可。
由廉从殿中出来,走至我们身旁,殷切道:“二位还不走?”
高斯笑道:“这儿风景独好。”由廉淡淡一笑,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伸手拍了拍高斯的肩膀,凑到他身侧低声道:“高廷尉,往后的岁月,莫要忘记,高公子还在黄泉下等着你团聚。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凄惨,我若是再为难你,那就难堪了。你我好歹同窗一场,我相信,青山之事,你已经尽数忘却了吧?”
高斯冷笑道:“丞相多虑了。此等大事,纵然我忘了,笑晏也会替我记得。”他说着悠然看了我一眼,又转向已经变了脸色的由廉,露出和气一笑。身后的官员们并不知道这二人在说些什么,经过时都朝这边时不时瞥一眼,似乎见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
由廉嘴角抽搐了几下,眼神变得阴婺,他狠狠瞪我一眼,最后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看着走远的由廉,我不禁感慨道:“我说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原是你在其中做了手脚。”
高斯道:“我与他在朝中争斗多年,一再退避。他却敢对荀儿下手!须知王上早就已经忌惮他。今日他在庭议上突然变了方向,是因为荀儿已经不在,他无需再担心有人抢了他的位置。”
我忽然开窍,“况且,他亦需要在军中安插人手。”
高斯点点头,“正是。”
计划朝着预期中一步步推进,回身望向皇甫晋,本还想盘算着怎样除去他,他却自己先把自己打入了绝路。
是年五月,经多次商议,楚煦命我同管捷等人带北疆调回的十万士兵,从百、源二地水路向后包抄辽国东南方向府城——阎。而由是则赶往青山与沈茗煊五十万大军会和,从正面抗击辽国。
出征当日,典司在京都的祭祀神殿举行出行仪式,祈祷此次出征平安。又因沈茗煊已带领五十万士兵在青山等候命令,故而此次由是带替沈茗煊和十万士兵受礼。
我和由是站于殿堂之上,楚煦亲自端酒与我们,预祝凯旋之意。由廉和高斯站在一侧,两人神情各异,却都不愿意瞧对方一眼。
正要饮酒之际,忽然一人从神殿下的排列整齐士兵中穿梭而来,我和由是手中的酒杯皆送到嘴边却又顿住。再向下一看,只见皇甫晋身着丧服,他每走一步,身边都有士兵为他让道。终于走到神殿上,他一言不发站到了与由廉并排一侧。
楚煦眉头一皱,走到皇甫晋身边质问道:“皇甫晋,你为何着丧服!”
皇甫晋拱手行礼,“王上,士兵如同臣的亲生儿子。臣只不过想早点在神殿上为即将死去的儿子们祈求来世平安。”
楚煦大怒,他细眯双眼,“皇甫晋,我看你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吧?!来人,即刻将皇甫晋下狱,秋后问斩!”
由是、由廉,高斯三人见状,皆双双下跪。高斯率先道:“王上!皇甫晋乃衷心为国,万万不可杀!”
我看到他们此举,虽极为不甘愿,也和众人一样,连忙跟着跪下为皇甫晋求情。
楚煦却不为所动,只是负手而立。不一会,殿下便来了两名士兵将皇甫晋架了下去。皇甫晋见此,便奋力挣扎,那两个士兵却也不敢真正用力,于是便被皇甫晋甩开。
他跪倒在地,眼中含泪,字字重压:“十万士兵,数目庞大,且又兴师动众,前往没有任何了解的辽国后方。这和此前三十万大军攻打胡人有何区别?!王上莫要为奸臣蒙蔽了双眼!臣恳请王上看清当前局势,不可贸然派兵出征啊!”
“皇甫晋!”楚煦气得全身发抖,好不容易由廉服软同意了他的方针,现在却又冒出一个皇甫晋,他怎能不气。“将他拖下去!”狠狠看了一眼皇甫晋,楚煦咬牙说道。
这一次便是真的没有人敢再来阻拦,场上鸦雀无声。
皇甫晋红着眼睛,再次甩开士兵的手,他像失去理智一般,声音嘶哑,自己一步步走下了神殿,边走边大哭,好似真的在为自己的儿子送行一般。
尽管经历一番波折,最终出行仪式还是照常举行完毕。我随大军出发时刻,却不知皇甫晋是否已经在狱中,而由是尚且还是个少年郎,只带几千轻骑护卫便要一路飞赶向青山。
送行的人中,我仿佛还看到了楚汐。她躲在后方,由是却是越过一干众人,目光直接落在她脸上,她与由是对望后反而是转过头,对我痴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