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一路寻去,除了捡拾到孟古青有意遗落的羊脂白玉笄、丝帕,却始终不见孟古青身影。
眼见得天色渐暗,顺治心中忧虑更甚。
焦灼之下,也不再念及自己如今孤身一人的境地,只恨不得自己肋下生双翼,直飞到孟古青身边。
踯躅不前之时,顺治四下张望,却蓦地发现,不远处的树枝上,隐隐挂着的,正是自己白日里所着衣衫的碎片。
激愤之下,再难抑制自己。
顺治匆匆奔过去,刚要捡起,却隐隐约约听得远处传来叱喝之声。
顺治心中一动,猜想着可能是孟古青被那伙贼人擒住,心下大乱,往日里的那些筹谋韬略都不见了踪影,也不去想吴良辅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救驾,只一门心思的想着不能让孟古青一人身陷险境。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与孟古青同进同退。
顺治心下一横,便小心翼翼向前。
为免惊动那些杀手,顺治只能躲在暗处,小心地观望着。
只见孟古青被一群人围在当中,似是受伤颇重,动弹不得。
顺治心中大恸,却只能按捺下情绪,相机而动。
那群人中能做主的,似是一位老者,面色沉沉的盘问孟古青:“你究竟是谁?小皇帝人呢?”
孟古青心知事情有异,也不回话,只直直的望向对方。
这群人都做江湖草莽打扮,可是行事却又极有章法。寻常的刺客,难以分辨自己的身份,抓到了自己,即使有所猜忌,也不会如此言之凿凿的确认自己不是顺治。
当中一人似是脾气十分暴躁,见孟古青如此硬气,口中呼喊“乌叔何必与他多费口舌,看我卸了他便是。”如此这般说着,那汉子便欲举刀向孟古青砍去。
顺治刚想现身阻拦,却发现那人的刀,竟被一旁的老者拦住,“勿要鲁莽。”而后又压低了声音道“别忘了主人的吩咐。不管他是谁,能与顺治同在马车上,也不会是什么寻常人物。咱们还是且先等着去寻顺治那小皇帝的兄弟们回来,再作打算。”
这些人在自己面前完全不避讳身份,想来是已思虑周全,不会放自己平安归去。听那老者姓乌,孟古青心中疑惑更深,汉人中,以乌为型者,少之又少。倒是满姓中,有乌梁海这一姓氏。
“如果不是汉人,却要刺杀顺治,那他们所图谋的东西,便完全不同了。”
孟古青这般想着,嘴上便更不肯示弱,“你们这群蠢货,朕既落到了你们手里,你们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便是。何必如此絮烦。”
孟古青出言相激,希望能从对方破绽之中,寻得半分生机。
那鲁莽汉子,最是受不得别人挑衅,孟古青既已落在自己手中,却半分不肯退让,态度又这般嚣张,他几乎是红了眼睛,要斩杀了孟古青。
一旁的人似是对他极为恭敬与惧怕,不敢上前,只有那老者夺了他的刀,扔在地上道:“别忘了你答应了你兄弟什么,你再这般沉不住气,坏了他的大事,他可不会轻饶了你。”
那汉子似是听了进去,只仍不服气道:“只不过是个冒牌货,便是杀了又何妨。”
那老者听他如此说,也不肯让他太过难堪,便给了个台阶,“能与顺治同行,说不准是哪个王府里不常出来走动的贝勒贝子,将来咱们举事,还离不开那些人的帮扶,若是惹恼了谁,便得不偿失了。”
鲁莽汉子也不再多言,只走到了一旁,不肯再上前。
孟古青在一旁侧耳听着,心中暗道:“自己今日落到这群人手中,命似可以保住,只怕皮肉之苦是少不得要生受了。”
孟古青的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游弋而过,想要寻得一线生机,却蓦地发现远处的顺治,正在朝这里张望过来。
孟古青心道不好,顺治此时不现身,只能说明是孤身一人,若要搭救自己,实在是寡不敌众。
孟古青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顺治陷入险境之中。
那姓乌的老者,却皮笑肉不笑的凑到孟古青身前,阴恻恻道:“老夫对于刑名之术,浸淫多年,不知公子可要试试老夫的手艺。”
“老夫再问一句,你究竟是谁?”
孟古青竟也不惧,神色不变的,嗤笑道:“我说我是顺治,你既不信,又何苦多问这一句。”
那老者见孟古青如此,便站起身来,眼风扫了身侧一直未开口的年轻人一眼,那人却是了然,只伸出手来在孟古青的手臂上一晃而过,孟古青却瞬间苍白了脸色,整个手臂都失了气力,再也抬不起来,孟古青强忍着疼痛,却不肯呼喊出来,让顺治担心。
孟古青凝下心神,竟挤出微笑道:“大人,便只有这点本事吗?看来这刑名功夫,却是不到家啊。”
那老者见孟古青强自支撑,又点破自己身份,称自己为“大人”,心下狐疑,自己处处谨慎,缘何竟被这年轻人看透了去。
却只能压下疑问,故作不屑道:“嘴硬,老夫手下留情,你别当老夫是在与你玩闹。”
孟古青却大声道:“朕是皇帝,天命所归,万民所向,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能够伤朕分毫?”
旁人听了,直觉得孟古青疼的糊涂了。顺治却知道,孟古青这是在出言警醒自己,提醒自己的身份与责任。
正在僵持不下间,那些被派出去寻顺治的杀手们尽皆回来。
为首一人上前向老者复命道:“那小皇帝胆小,早已躲得没了踪影,龙泉寺又戒备森严,我们兄弟几个,寻他不着,只能先回来。”
老者也不责怪他们,只回过头来,若有所思的望向孟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