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越说越激动,无处发泄之下,竟一拳砸在了马车内的案几上,当即,手上便红肿了起来。
怀璧被吓得忍不住抽气,想要帮顺治包扎,又碍着他如此暴躁,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地觑着两位主子的神色,左右为难下,把心一横,便退出车内,去外面和赶车的吴良辅作伴去了。
马车内只余顺治与孟古青两人,眼见得顺治气鼓鼓的模样,孟古青叹了一声,极为自然的拿起怀璧留在桌上的药箱,也不言语,只拉过顺治的手,细细的为他涂抹消肿的药膏。
习惯了孟古青平日里的冷语相向,这般小意温柔的她,让顺治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自忖度,孟古青这是被自己骂傻了吗?
顺治这边还呆呆的沉浸在孟古青的温柔之中,那厢孟古青一开口,便将顺治惊得差点倒仰过去。
“你不会是在嫉妒博果尔吧?”
“你……你胡……你胡说。朕是皇帝,怎……怎么会嫉妒他呢?”自己心事被叫破,顺治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孟古青却不会这般平白放过他,继续调侃他道:“还说不是嫉妒呢?你一直引以为知己的董鄂如玥就要成了襄郡王妃,成了你的弟妇,你心中郁郁,难以言明。今天却又意外得知我与博果尔在宫外时便彼此结识,他又知晓我女儿家的身份,对我有意。你气急败坏于博果尔明明已经有了那个温婉有才情的董鄂如玥却不知道珍惜,还来招惹我,无异于弃明珠取瓦砾。所以,你才借着我俩的相识,在这里胡乱发脾气。”
顺治对于孟古青说的嫉妒竟然是指自己因为董鄂如玥而嫉妒博果尔,十分无语,怎么会凭空出了这样的误会。
而马车外的怀璧却是听得真切,越听自己家皇后的话越有道理,不住的点头。赶车的吴良辅,听着两位主子的争吵,再冷眼看着怀璧如此模样,心里不由得叹上一句“都说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这主仆俩都是不开窍的可以。”
如果此时顺治听到了吴良辅的腹诽,一定会夸他一句有见识。这孟古青许多事上伶俐聪慧,偏遇到男女之事,脑子就会习惯性的打结,还是死结的那种。
顺治被孟古青的论调气的忘记了她刚才的温柔细腻,不住的拍着桌子、:“引以为知己?我什么时候把董鄂如玥引为知己了?还有,平白的就把有你有意,招惹你这样的话宣诸于口,你……你简直是不守妇道。”
孟古青却是无辜模样,不解的道:“我怎么还不守妇道了呢?他中意我,我明确的拒绝他,这不对吗?难道我应该娇羞遁走,见了他面也不言语,让他误以为我只是害羞,欲拒还迎,才是守妇道吗?”
“还有,咱们两个人抛去夫妻的关系,我们不还是中表之亲吗?你又何苦在我面前苦撑呢?而且刚才董鄂如玥的视线就没离了你,出了事也往你身后躲,你就没发现她是在向你示爱呢吗?”
这一番话,却是着实的将顺治气的糊涂了过去。
“正常的姑娘遇到这种事,都会惊惶不安,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遇到地痞无赖,竟冲上去和他们厮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都不知道躲到我的身后吗?”
其实孟古青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形,自己那般勇猛,一方面是觉得不想单纯的做被别人保护的人,一方面也确实被董鄂如玥与顺治间的互动给气到了。只是心里虽这般想,孟古青嘴上却是不甘示弱道:“我倒是想躲,你的背后也没有那么多空闲的地方不是。”
这般说完,便背过身去,只留给顺治一个背影。
明明生气的那个人是自己,可是最后痴缠半天,一切竟都变成了自己的不是,顺治第一次知道了深深地挫败与无力,便更加气闷。
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到了宫门口,二人也未再有更多对话,便都只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宫中。
宫里消息向来灵通,顺治与孟古青也未曾想着可以瞒过众人。于是当晚便有人去了太后宫中,本是想着太后一向不喜顺治溜出宫外闲逛,此次皇上又定是在孟古青的怂恿下,才出宫厮混的,如果自己到孝庄太后面前如此告上一状。太后即使为孟古青的亲姑母,也必定不喜她在背后如此动作。
太后听完,却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端茶送客,笑着道:“帝后感情和睦,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们出宫,是在哀家的授意下,也不算什么私自出宫。只不过难为你这小小嫔妃,却如此关心帝后,值得嘉许。你且跪安吧。”
这一番话,虽不是严厉斥责,但是孝庄太后的不喜,与对孟古青的维护,让众妃嫔倒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顺治自那一日后,也会时不时的到坤宁宫坐坐,有时是与孟古青对弈,有时是两个人讨论些诗词,有时是孟古青下厨,为皇帝做些样式奇特的糕饼点心。只是奇怪的是,无论多晚去坤宁宫,顺治却从不能留宿皇后宫中,也不曾召了皇后侍寝。
外人虽百般猜想,然而顺治平日的关照,却是在告诉众人,孟古青虽不得宠,倒也没有被皇帝遗忘厌弃。
其实,对于顺治来说,令他不曾想到的是,孟古青生长于蒙古草原,却对汉家化如此精通,每每与她谈及诗词歌赋竟都有意外之喜。甚至有时不经意间谈及朝局,孟古青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与认识。
如此,每每当敬事房的内监拿了绿头牌来的时候,顺治都会定定的看上半天,而后叫‘去’,却又会在这之后,不自觉的走去坤宁宫中,与孟古青闲聊。
只是,他心中虽然不甘,却始终记得自己当初与孟古青的约定,绝不勉强于她。
于是,顺治与孟古青竟极为难得的拥有了大婚后的一段平静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