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士族苦齐家久已。而今民食不果腹,吏昏庸无能,匪横行霸道,上有吉国公这等权臣干政,下有狼心狗行吠仆作乱,更有流寇泼皮仗势欺压苦农。吾等有何颜面妄称圣人子弟?世人皆舍仁礼,可叹吉国公平日张口经典,闭口古训,整日忙碌于笔砚之间,但无半点作为。其长女齐煜更是目无国法,罔顾君恩,擅遣青龙卫发难于教廷,以剑仙弟子为名一路收仆纳兵,于各方利益争夺之间厉兵秣马,意图在异族大陆雄霸一方,坏陛下大计,其狼子野心当严惩不贷。
下臣虽不才,却也识得大体,愿为社稷冒死进谏,故联名上燕王家、樊明李家、黎城季家、天恒司总镇楚白、贺洲知府欧阳明…等2人弹劾吉国公齐鸿笙。养不教乃父之过,为修缮两国情谊,显我荆楚天威,当废罪臣齐鸿笙国公之位,罢其女齐煜武卫司吏目一职,贬为庶民,押回上燕论罪。
——尚令于怀安觐见龙帝时的部分记录。
没人告诉过劳伦斯,成神是什么感觉。
也没人警告过他这个过程有多奇怪。
他不应该走这么远的。差一点,他总是慢半拍,太容易被洞烛先机。他与科恩的实力不过差之毫厘,却难越鸿沟。科恩的竖劈、横扫、招架、格挡,总是快他一步,出手更为坚定,角度更为致命,直到他坚固的脊椎如脆竹般被折断,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不曾有半分胜算。
当一把钝刀穿透他的肋骨,刺入他的血肉并来回搅动时,半梦半醒的他发出了一声闷哼,并开始预想一种艰难的可能性: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陷入绝境,如果不想方设法脱逃,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在逃跑时被敌人发现,那就更加糟糕。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随后,他张大嘴巴,大口呼吸,花了一些时间获取有用的信息。教廷的行刑官与那些真正的梦魇带来的折磨没什么不同,都是对酷刑艺术的管中窥豹。在他能进一步考虑如何脱险这个问题之前,莱特·罗德尼在劳伦斯身后站起来,用他颇具分量的蛇头拐杖狠狠地砸向劳伦斯的头骨。这一击本应将受害者打得脑浆迸裂,但却是将劳伦斯打得闷哼了一声。劳伦斯摇摇头,他那血淋淋的怨毒笑容让罗德尼想起了他在自由之城亲眼看着最后的子嗣死在眼前的景象。
“我要宰了你!”气喘吁吁的老人再次抡起拐杖,但一个略带不快的冷酷哼声让拐杖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圣座。”罗德尼躬身退后,那双因暴怒而充血的眼中多了几分冷静。
“你会如愿以偿的,但不是现在。”奥菲莉亚瞥了罗德尼一眼,“况且,对一位如此罪大恶极的死囚而言,一棍毙命岂不是太仁慈了?”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罗德尼问道。
最后的银翼骑士,茶花领的领主,奥兰多指定的西境主人,他正被最沉重的镣铐捆绑,被数十种秘药制服,赤身裸体地吊在两根冰冷钢铁圆柱之间,双臂被举过头顶,双腿张开,就像一头被捆绑起来待宰的家畜。
奥菲莉亚的目光在劳伦斯苍白的身体上漫游,大理石般坚实的身体在陈年疤痕和密集切口的网络中纵横交错,错位的脊柱和腹部的新鲜刀口讲述着不为人知的拷问手段和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实验。
“首先,我们要唤醒他的感官。”奥菲莉亚说着,用针尖般的手指在劳伦斯的胸口抚摸。
“唤醒?”罗德尼的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的失望,“恕我直言,圣座,您能给一位神选者提供什么样的痛楚?”
奥菲莉亚平静地看向一位站在角落里的行刑官。那满脸惶恐的侏儒顿时露出了爬行动物般的丑陋笑容,那笑容承诺会有一大堆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痛苦折磨,并会非常乐意展示。
……
在行刑官的指导下,罗德尼抓起一把带刃的铁钳,把它套在劳伦斯的右手中指上。他缓慢而均匀地用力,在指关节处切断了手指,一股鲜血从伤口处涌出,然后缓缓地滴落下来。
劳伦斯不断喘息着,但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痛楚,罗德尼无法判断。
行刑官带着愤怒的蔑视从罗德尼手中夺走钳子。
“太业余了,简直是在折磨我的眼睛!”他大声嚷道:“给我住手!酷刑是一门精致而细腻的艺术,是一种阶梯式的颤栗体验。如此随意的切割和残害,你差点就毁了这场盛宴!”
“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罗德尼故作不服的样子,“因为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内心阴暗的傲慢侏儒罢了。”
“的确如此。但…”侏儒为难地抿着嘴,看看劳伦斯,又看看奥菲莉亚。
“请便。只要能撬开他的嘴,用什么手段,用多少救赎之血都无妨。”奥菲莉亚点头表示认可。“你不是总吹嘘自己学习了不少神丹帝国的酷刑吗?证明给我看。”
获得许可的侏儒因激动和狂喜而浑身颤抖起来。“没问题,圣座,保证让您大开眼界。我之所以在神丹帝国花重金拜了一位在修罗宫任职的无心奴做导师,就是为了掌握这门让任何人、任何智慧生物都能理解并由衷赞叹的,令人窒息的残酷艺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先从火的痛苦开始。”
当行刑官从众多刑具中选择并拿起一个怪异的烛台时,劳伦斯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飞快地跳动。在火焰被点之前,侏儒又加入了三种不同的料,并在确认成果后露出了可鄙的狞笑。
就连复仇心切的罗德尼在看到那瘆人笑容的时候都感到毛骨悚然。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神选者。”侏儒对劳伦斯说:“忏悔,然后说出圣座想知道的一切,你就不用受苦了。”
早有准备的劳伦斯一声不吭,把头别了过去。
“感谢你的倔强,让我有了尽情表演痛苦艺术的机会。”侏儒慢慢调整烛台上的旋钮,使火焰锐化成一个蓝色的锥体。而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火焰落在了劳伦斯的脚底。
血肉凝固了,像熔化的橡胶一样,在精心调整的高温下枯萎。劳伦斯的背部拱起,嘴巴张大,发出无声的尖叫,他脖子上的血管和肌肉注满岩浆的地壳般从皮肤上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