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将这车苦酒运去韩将军营中。”
刘掌柜指着身后一车货物对眼前的清瘦小乞丐说道。虽已然入秋小乞丐却仍旧穿着单薄的浅色麻衣粗衫，上面缝缝补补虽然破旧但却干净整洁。
小乞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旋即将散披着的头发用一黑色布条系了起来，一边系一边往男人身后的板车走去。
男人见小乞丐默不作声也不生气，只是侧身让出了位置，以便让小乞丐好从这狭窄的酒馆侧门和自己“壮实”的身体间挤进去。
小乞丐很轻松的拉起了看着很沉重的板车作势就要拉出门外，却看着刘掌柜依旧挡在侧门口。没有丝毫想让步的意思。
小乞丐疑惑不解，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见男人从怀中摸出一钱袋往空中一抛。小乞丐单手扶住板车的一条扶手，一边利落的接住了抛出的钱袋。
颠了颠钱袋的分量，小乞丐眉头微皱说道：“刘掌柜，这不合规矩吧。”
男人闻小乞丐的语气有些怒气，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用框想必也知道最近这镇子不太平，西金与我们大骊已经在这关外战了月余。“
”在我这喝酒吃菜的都是沙场上下来的兵老爷，我一个平头百姓怎敢问他们讨要酒钱。这趟货只要能送到韩将军营中，这月的酒钱就到手了，到时候欠的钱我会统统给补上，看如何？”
刘掌柜心里有些忐忑，他是不敢小看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小乞丐的。这个小乞丐约莫是年前从外乡流亡到福林镇，当时小乞丐还不是小乞丐，只是六年前的那个春节，随小乞丐一起流亡过来的老头病死之后。
小乞丐才成了吃百家饭靠邻里救济的小乞丐。可能是百家饭的缘故小乞丐长得飞快，气力也大的惊人。所以在镇里同他一般大的孩子还在追逐打闹的年纪，小乞丐已经开始帮镇中的各家商铺帮活赚钱。
小乞丐虽然话不多，但是活干的及其麻利，价钱又比其他人便宜，所以同镇的各大小商户也都乐意找他帮忙，就连平常人家有些农活也会找他帮忙，就算有时的报酬是一顿饭一碗粥，小乞丐也是乐意帮忙的。
只是小乞丐好像命犯天煞孤星，原先住在小乞丐破旧草屋周围的几户人家接连失踪或惨死，邪乎的很。
自那以后小乞丐也像变了个人似的，钱好像成了小乞丐的头号追求目标。就连十里路程的短途送信也会要上几枚铜钱，慢慢的没人再找小乞丐帮忙。当然，除了今天这种特殊情况。
“我的小祖宗，可一定要同意啊，不然这要命的差事就要我老刘跑了”刘掌柜脑子里这么想着，不敢直视小乞丐的眼睛，只好低头盯着小乞丐的草鞋，手指在自己油腻的衣服上来回画圈，等着小乞丐做决定。
小乞丐又颠了颠手中的钱袋，铜钱上下纷飞撞击的声音在沉默的男人和小乞丐中间异常的清脆。
忽然小乞丐手腕一转，将钱袋收放怀中，双手扶住板车的两只扶手，将板车的麻绳套在肩上，对着刘掌柜轻声说道。
“让开，挡了我的路。”
“哎哎哎！”
刘掌柜连说三个哎，如释重负的急忙让出道路，看着小乞丐从身边拉着板车走过，看着小乞丐的背影。黑胖男人突然有种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也不多想男人对着小乞丐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
“小乞丐，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小乞丐头也不回走拉车走出酒馆侧门，速度不快，却很稳健。单薄浅色粗布麻衣的身影消失在侧门所在的财神巷后飘来小乞丐清冷的声音。
“放心，刘掌柜，我会活着回来向讨要我另一半工钱的。”
男人听后咧咧嘴，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转身走回他的酒馆。
只是男人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因为他知道，小乞丐虽然爱财，但是他答应的事儿就一定会做好。
对，是做好，做到还不行，小乞丐会做到并且做好。就像他答应活着回来一样，就算缺胳膊少条腿，小乞丐也一定会活着回来跟自己讨工钱。
这战火纷飞的年代，缺胳膊少腿又算个啥，活着就好？
财神巷的出口连接着通往函御关山路必经的福寿街，这条街相比小乞丐居住的破烂巷要繁华许多，平日里各种商铺酒馆或是烟花之地醉仙楼都是彻夜的人声鼎沸。
只是这几月因为关外战事吃紧，福林镇又离函御关不足百里，不知何时西金会攻破关隘。
虽然百姓对大骊的国力有信心，也对韩将军的能力有信心，可难免整日战战兢兢的关注战事，所以这条街的繁华程度也大不如前。
小乞丐并不关心这些，他在乎的只有手里的钱，对他来说，就算西金攻进来自己也不过是要换一个谋生的地方而已。
周遭的镇民看到小乞丐拉着沉重的板车走过，大概猜到了小乞丐的目的地。在战时大骊士兵需要的一切都是军需物品，包括酒水，当然也包括一些“自愿”献身的烟花女子。
大骊尚武，这是很久便定下来的“规矩”了。所以就算有些人平日里就经常和小乞丐不对付，这个时候也不敢上前去找小乞丐的麻烦，只得让出一条通往小镇出口的路。
不知谁家的孩童不懂事，手中的苹果滚到小乞丐的前方，孩子挣脱了母亲的手，飞奔过去要娘亲给他的苹果。
小乞丐眼看着孩子跑到身前，不自觉的就要放心停住，福寿街虽然较宽，但是周遭挤满了退到两边的人群显然是不可能绕过孩子，
孩子的母亲眼看着小乞丐就要放下板车，原本姣好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狰狞怒斥孩童：
“余洋！快快给小乞丐让路，难道想因为一个苹果害我们一家被小乞丐连累吗！”
孩童听着母亲的怒吼，身形顿了顿，旋即头也没抬飞奔着挤进人群，眼里噙着泪水手指颤颤巍巍的想要去牵母亲的手。
小乞丐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板车，只是继续拉着板车往前走。车轮径直的碾过孩童掉落下来的苹果，鲜红的苹果被碾成碎块汁水迸发了一地。
望着小乞丐一言不发远去的背影，人群又恢复了熙熙攘攘的状态，孩童看着地上被碾碎的苹果，抬起头带着哭腔
“娘亲，洋洋错了，洋洋不是故意的。”
说着泪水随着孩子红扑扑的脸蛋上滑落下来。
母亲低头有些不忍，又有些歉意的对着孩童说道：
“洋洋乖，娘亲不是故意要吼的。也知道娘亲只是急昏了头。”
说着蹲下身轻轻拂去孩子脸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