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死法

是啊,他们确实不是我的朋友,我也没必要去关心他们,我关心的是你!墨肆心中想着。

陈情踉跄地站起身,扯下峭壁上遒劲的藤蔓拴在两具尸体上,倒刺扎入肩膀手掌的同时,尸体被缓缓的拉动了。

青石板路上拖出一条如泼墨者画出的绛紫色的纱带,而在纱带的前面正滴着一颗颗与雨水汗水混合的鲜血,在尸体拖动的片刻,又被绛紫色的纱带覆盖了。

墨肆不知还有多远才是云台山,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在突破了一线天林立笋峰的遮障之后,凝视云雾缭绕的深处,赫然见到光滑的绝壁上弯曲盘旋的细线。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那条让李太白胆寒的鸟道,正是此刻眼中所凝望的细线。

左依绝壁,右临深渊,双足并立右脚都会露出半只凌于空中,自古以来让多少垂涎川蜀景色的人骚客望而却步。对于墨肆来说,要上这条上下几乎笔直的鸟道并不是多大的问题,对于以往的陈情也是小菜一碟,可如今却不是这样。

断断续续的细雨渐渐连成一条线,越的密集也越的沉重,到最后打在脸上竟有些疼痛。

锣鼓般密集的雨点狠狠的摔打在倾陡的鸟道上,如大雨冲刷的黄土高原一般,湍急的泥浆在略微有些台阶形状的羊肠道上倾泻下来,拍打着陈情的脚踝,蹂躏着那本就惨不忍睹的尸体。

“啊…..”陈情沙哑的喉咙厉叫着,颤抖的双手青筋暴起,滴下的鲜血在落入狰狞的泥浆之前,早已被雨水稀释的面目全非。每一次声嘶力竭之后,两具尸体总是会上升一道界限并不明显的台阶。

墨肆总是站在距陈情三步的地方,唯恐他体力不支,滚落下万丈深渊。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脱力了多少次,夜给铅色的阴云又镀了一层墨色,让这个世界彻底的笼罩在黑暗之中。

熟悉的鸟道,再也不熟悉的感觉,在走上云台山的那一刻,陈情萎靡的坐在泥泞的土浆之中。此刻的风递来了一道让他剧烈颤抖的气息——血腥味。

他咬着牙完全凭借着那股愤怒与悲伤缓缓的站起身来。

“噗”口中喷出的鲜血如一枝雨夜绽放的海棠花,与风递来的血腥味混合到一起,重重的击倒了早已脆弱不堪的陈情。

滂沱的雨戛然而止,这让拼命叫着陈情名字的墨肆的声音成为了此刻的唯一。

比夜色更深的颜色是不远处的房舍,墨肆背着陈情缓缓的走向那些模糊的轮廓。

篱笆院墙外躺着三具与来娣惨状相同的尸体,不过墨肆并不关心这些,她拖着略微疲惫的身子将陈情放在床上。

把脉、封穴、运功、逼毒,这一系列的程序做完之后,墨肆虚弱的倚靠在床边,听着陈情还算稳定的呼吸声。

若是没有那枚绿色的丹药,或许他早就死了。

一股夹带大雨余威的凉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墨肆抱着双臂有些抖,她生起炉火缓缓脱下早已湿透的白衫,露出白皙胜雪的肌肤。

炉火的映衬下湿漉漉的秀配着那俊美的脸蛋,任谁见了都会怦然心动。她满脸羞红的褪去陈情身上的粗布长衫,为他盖上与那长衫布料相似的厚被,凝视着那苍白虚弱的脸,眉宇间的痛苦纵使他昏睡过去也挥之不散。

痴痴的愣愣了半晌,才恍然想起自己竟赤条条的站在他的面前,慌然的从屋中的衣柜里找到一件妇人的衣衫穿上,砰砰乱跳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啊!”陈情的一声尖叫,惊醒了有些情迷意乱的墨肆。她知道陈情定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伸出玉葱般的纤指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面庞,让他紧张害怕的神情渐渐的平复。

梦魇如鬼魅般萦绕在陈情的心头,让他难有片刻的安宁,时而张牙舞爪,时而瑟瑟抖,时而大声尖叫。

“墨姑娘,墨姑娘,你,你不要,不要,不要走,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你若是若是走了,我……”陈情紧闭着双眼,死死的拉住墨肆的手。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内心千般柔情凝于此言之间。

陈情紧绷的身子逐渐缓和,微微向前一凑,揽住了墨肆的纤腰。

墨肆身子一紧,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一时竟有些无措。不过这些时日她与陈情那些不可名状的亲昵,已让她逐渐适应了这种男女之间亲密的动作,稍稍的无措之后,缓缓的掀起被褥坐到床上,让陈情的头惬意的枕在她柔软的腹部。

陈情好似闻到了墨肆身上那丝清幽凝密的兰香,急促的呼吸渐渐缓和,不再有一丝的不安。

云台山并非是什么山,而是位于大剑山南麓山腰上一片较为缓和的山坡,与川蜀一带阴霾湿热的天气不同的是,这里终年风和日丽、雨顺风调。又因云台山三面绝壁,只有鸟道可通上下,山上几十户人家鲜与外人来往,有的人甚至不知现处哪朝哪代。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轻轻的拨弄着墨肆长长的睫毛,此刻的她嘴角微微上扬,似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不过待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神色虽尽显柔美,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不见了。

陈情依旧贪婪的睡在墨肆的小腹上,但眉宇间的痛苦却从未消失。墨肆轻轻地将他的头放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略微刺眼的阳光,静静的走了出去。

初夏的气息在纤足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便被感受的淋漓尽致。昨晚的大雨将空气洗涤的格外清新,微风掠过她的脸颊,抚着她的秀,蹭着她的耳垂,吻着她的玉颈,一切都在难言的美妙之中。

不过在清新的空气中,难以抹去的血腥味又悄然扑来。墨肆记得昨晚在篱笆院外还有三具拦腰斩断的尸体,她疾步走了过去。

那是一家三口的尸体,孩子不过十岁,应该是出门逃命时被人从后面斩成了两截。

墨肆仔细看了看三具尸体,死亡时间应该不会过三天,不过引起她重视的是,这三人是被一齐拦腰斩断的,由此可见行凶之人武功之高并不亚于自己。

再一细看,心中惊骇更甚。创口处虽然平整,但内脏都已绞烂,此状并非兵器利刃所致,而是以掌为刀以劲为刃将人从中剖开,此等掌刀,此等内力,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人。

墨肆穿行于房舍屋宇之间,见到了不少的尸体,死状都如那三具尸体一般。

起初她觉得并不是心中想的那人所为,因为掌刀这种招数江湖中也有不少门派会使,但能使掌刀之人内力必然颇强。比如方才那三具尸体,以鬼头陀的内力仅凭一双肉掌还是勉强可以一齐斩断的。可之后她又看到了孙府一家老小一十三口竟也是被一齐横腰斩断,天下能有此等内力而又使掌刀的,也只有他了。

她一路向东找寻着陈情口中的私塾,却在路上又现了另一种死法的人。

那些人尸身完整,唯一缺憾的地方便是要害部位有一处通明窟窿,这显然是一种指法。此刻又让她想到了另一个人。

“不可能。”墨肆口中喃喃说道。

他们二人是世仇,怎么会同时上到云台山来杀人呢。更何况此处乃是穷乡僻壤,又怎么会引来世间两大绝世高手来此屠戮。是了,他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乱杀人命也是稀松平常。墨肆心中想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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