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药看看吧。我劝他娶房妾,他不愿意。”
陈竹想着以前的崔姐,为了沈郎君背着她有了别人愤而和离,如今却因孩子愿意许二哥娶妾。女子爱一个人就恨不得生生世世一双人,白首不离。可惜世间大多数男子,既想得到女子的深情,又要女子大度地容纳自己的妾室,真是矛盾啊。
“许二哥娶妾,你心里会难受吗?”
“肯定会不舒服。”崔姐淡淡地笑着说,“不过又能怎么办?我自己有一个儿子倒是无所谓,可他还没有后。”
陈竹想要与崔姐说说典妻,却又觉得自己一说,只怕这世上就多一位女子被自己的官人当货物一样租典。或许崔姐吃了药能好也说不定。
和崔姐闲说了两句,想着她还要去打牌,自己心中也有事要思考,遂告辞出来。
高子青在家中,听着高父的苦劝,“你们不愿意娶妾,我们也不勉强。你娘说的典妻,你就不考虑一下?”
“明知道是我的问题,何必去祸害别人。”
“这怎么能算是祸害呢?没有你,也会有别的男子典妻。你出钱,她为你生孩子,再说她夫家得了钱说不准就是救命钱。接到咱们家好吃好住待她,实在不能生也就算了,万一有了啦,你和四娘也就后继有人了。”
高子青低头不语。
“你真就愿意断子绝孙?”高父呵斥道。
“我活着和四娘好好过就是,断子绝孙我也不在乎。你和娘反正有子有孙就行了,老管我干什么?”
高父气得拿起茶杯砸了过去,高子青也不避让。杯子正正砸在额角,高子青掏出帕子擦去脸上水渍。高父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狠声道:“我们不管你了,爱咋样咋样,你老的那天想哭都晚了。”
晚间休息时,陈竹发现高子青额角微肿,用手轻轻抚摸道:“这是怎么了?”
“走路没注意,撞柱子上了。”
“爹下午和你谈了什么?”
“什么都没谈,就是下棋下不过我,生闷气呢。”
陈竹紧紧依偎在他怀中,这个男人一心为着自己,把什么都扛到身上。因为自己不想生不能生,他宁愿背负有病的名声也不为难自己。爹娘肯定是因为孩子的事情责骂他了,他还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不知不觉中,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就不能为他做出退让吗?
高子青察觉到陈竹异样的沉默,“崔姐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
“我看你像有心事。”
陈竹抬起头吻上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发问。高子青自不会放过妻子的邀请,一贯娇羞的娘子热情得让他欲火焚身,几度欲仙欲死。
次日,陈竹背着高子青问高母,“娘,你前些日子说的典妻,真有女子愿意答应吗?”
“当然有啊,陶娘子就愿意。”
陈竹和陶娘子谈过以后,对高子青只说魏玉芬邀她去庄子散心,带上陶大叔去了陶娘子婆家大山村。马车离了官道拐进山路以后,又走了两个时辰,村庄坐落在半山腰,田间地头散落着房屋,有的一户独居,有的三五户相连。
陈竹离开家乡太久了,似乎都忘记了乡村的贫穷,眼前低矮的茅草屋,残破的黄土墙壁,乡人身上缀着补丁的麻布衣衫。马车进了村子,有四五个孩童跟在后面看稀奇,一如幼年初次看到骏马时的自己。
陈竹随着陶大叔来到一户人家,房前的空地围着栅栏,许多地方出现破缺也无人修补,只放置些荆棘阻挡。迎面一排五间茅屋。此时秋收已结束,农家难得的空闲,一老妇人正站在院子训斥着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抬头看见陶大叔,脸上换了笑颜招呼道:“亲家来了,快屋里坐。”说完冲着孩子们吼道,“都出去玩去,别在家碍眼。”孩子们一窝蜂跑了出去。
陶大叔将提着的点心递给老妇人,陈竹小心避过地上的鸡粪进了屋,光线骤然变暗,堂屋只有一扇小窗户,糊在上面的纸已经发黄残破。陈竹坐到板凳上,眼前桌面发黑,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妇人站在堂屋前大声喊道,“二郎,你老丈人来了,大白天全躺着瘫尸啊。”
片刻,四个汉子到了门前,后面还跟着两位年轻妇人,年轻些的挺着大肚子,另一个怀中抱着孩子。老妇人挡住门:“都堵过来干什么,别惊了贵客,二郎进来,你们快散了,别在这碍眼。”
陈竹有些明白陶娘子说的:七八个劳力全守着几十亩地。
家中脏乱不堪,这么多人却习以为常,宁愿躺在屋里打发时间,都不伸手收拾收拾。
曹二郎和陶大叔站在一旁低声说话,看起来长相端正老实,陈竹想不出这样的人会是陶娘子嘴里那个狠戾的男人,但陶娘子胸口处皮肤破裂后留下的浅浅痕迹也不是做假。
陶大叔说出来意后,曹二郎露出了笑脸,眼里闪露的光芒让陈竹心惊,金钱扭曲了人心,不想着自己出去找活路,倒谋着把妻子典给别的男人。
后面的发展顺理成章,曹老太提出一年要十二贯,理由是陶娘子现在能挣钱,陈竹压到九贯,余下的她要交给陶娘子。找来村长和两位邻人作保,写下典妻两年的契约:约定期限内陶娘子不得归家见其夫,若到期时陶娘子有孕在身,按每年九贯延期两年。
陈竹付了钱,众人签字按下手印。
三天后陈竹回到家,高子青搂着她低语,“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跑去庄子要人了。”
陈竹笑着道:“这才几日,咱们原来又不是没分开过。”
“原来都是迫不得已,这次却是你扔下我独自去玩。”
“说得你多委屈似的。”
“那是自然。”高子青边说边将她压到身下。
陈竹推开他的手说:“我累了。”
高子青俯下头轻咬下她的鼻尖,“娇气。那就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