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猛抱着曾原的尸身,站起身向高菏走来,他虽已成俘虏却未失去斗志,整个人如一杆枪一般立在高菏面前,森寒的目光望着对方,紧抿着嘴。
高菏侧过身对他微微一笑道:“所有值得尊敬的敌人,我都会待为上宾。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庞猛!”
“将军,这位……我即刻吩咐人准备棺木。”
庞猛目光一凝,神色坚定地摇摇头道:“不必!”
高菏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如今这天气不让人入土为安两日下来……
庞猛低头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曾原,良久,就那么头也不回的向城楼下走去。
蛮兵兵士看着庞猛正欲阻拦,高菏静静跟在身后抬手制止了。
他心中不免好奇这青年要做什么,他并不是多事之人,更多时候他心若铁石,可他自万军之中看到庞猛的眼神便觉得这庞猛牵动着他的心弦。
城外,蛮兵正在清理战场,他们收起了已方的尸体,而把诸多陈国百姓兵士的尸体堆在护城河边,一具具尸体堆积起来宛如小山一般。
庞猛抱紧手中曾原,眼眶泛红滴血,他不是不想给曾原一具棺木,可他不屑用蛮人提供的。
他一直将曾原带到了城外两里之地的一片密林中,这处树林中有很多十丈来高的树木。
他在其中挑选了一棵桐木,将曾原放在一旁不远处,抽出腰间银龙刀就那么一下一下地砍起了树。
银龙刀再锋利也在这一下下地砍伐中慢慢崩出了细小的豁口。庞猛知道高菏跟在后面,也不理会他,竟自伐树,他能为曾原做的也只有这一样了。
一炷香时间庞猛握刀的手掌已经乏力,这颗足有一人合抱的巨木终于倒地,庞猛也不休息片刻,取中间最好部分,继续将树木砍去枝叉,刨去树皮,开始掏挖着内部。
高菏就那么负手在一旁盯着庞猛,这青年人倒是挺有意思的。看着庞猛的侧脸,高菏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不过都被一脸的络腮胡挡去了。
待棺木做好,庞猛起身抱起曾原,将他背上的箭矢拔掉,他知道即使再痛,曾原都不会愿意带着蛮夷的铁箭离开。
将曾原放入棺木中,庞猛又开始在一旁用银龙刀挖着墓穴。林中腐木枯叶居多,叶下的泥土松软,庞猛低声叹息着对曾原述说着:“这真不是个好地方,不过胜在就在安固城外。你就委屈一下吧。
这些年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为什么你总是只愿站在我身后呢?唉,你说你这人,大不了我几岁,偏偏每日愁思满面的样子,这样子可容易显老啊……”
庞猛絮絮叨叨说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一会儿就挖好了墓穴。当他将曾原连同棺木放进墓穴,一点点用衣袖擦拭着他脸上已经干涸的血渍时,心方觉疼痛。
许久,他终是不忍再看曾原那张略显清秀的脸。慌忙盖上棺盖,用双手捧起泥土覆盖起来。
待做完这一切,他又将方才刻好的墓碑立好在巨大的坟头前,就那么坐在坟头,望着墓碑上曾原的名字不愿离去。
正午的阳光从密林间洒落在坟头和他的身上,他抬起脸向太阳的方向望去,他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痛苦,悲哀,愤怒,屈辱,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无不再叫嚣着让他反抗,可心头那点理智却告诉他不能反抗,安固城中数万百姓在蛮夷手中。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自己逼疯了,终于他不再压抑着,大喊出声。
那道声音犹如震天裂地般响彻云霄,遍布密林。惊起无数林间鸟雀。
“你们这场战役会输,不是我方强大,是你们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若你能够不过多顾忌那些普通百姓,这一仗你未必会输,至少你可以带着你的军队安然离开。”
“你们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蛮夷怎么会懂得在我们眼中,百姓的身家性命比家国大义更贵重。一个城池百姓不存,便只是空城。”
“身为将领若只顾及百姓不去顾及追随你的兵士,那又有什么意义?在高某眼中兵士的命才更重要。你错失了突围的机会,就是置你那些下属性命于不顾。”
庞猛仰天长啸,起身望着靠在树干上的高菏,眼中是深深的不忿,“若当时我们都冲杀出去,这数十万百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屠之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