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得不赞叹一声,六爷的眼光是很毒的。
新音社这一套班子里都是有潜力、经过磨砺就能有一番成就的人。
就算是小玉桃也很不错了,只是潜力稍差一些,但这里也有六爷的一番心意在,这个班子围绕商雪袖而组建,能站在头里的大青衣,只能也必须只有一个。
想到这里,商雪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呼了出来,平静的坐在了后台紧挨着门帘的地方——这地方是她专属的位置。
一个小几,一张椅子,她一边儿盯着快上场的李玉峰和小玉桃儿,一边儿伸过手去,却没摸到惯常用来喝水的茶壶,便转头看过去,见宋嬷嬷正把茶壶挪了地方儿,温声道:“姑娘,您还没用晚饭,别空着肚子喝茶。”
宋嬷嬷将手里提着的餐盒打开,一样一样将还热乎的饭菜摆在小几上,又将湿帕子递过去,商雪袖仔仔细细的擦了手,这才拿起了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谢嬷嬷,我自己个儿差点都忘了。”
宋嬷嬷道:“我既然过来跟在姑娘身边,哪有让姑娘挨饿的道理?”
商雪袖吃了几口,看宋嬷嬷似乎面露担忧,便笑了笑,道:“下午的事我跟展先生说了,并没有什么,嬷嬷不要担心。”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郡守大人挺和善的。”
“哎。”宋嬷嬷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点儿笑意。
商雪袖刚放下筷子,宫老板便过来了,先是对着她竖了个大拇指,才悄声道:“商班主,您这班子,绝了!”
商雪袖笑着道:“宫老板,您先请到我扮妆的房间里稍等片刻。”说罢告便去漱了口,这才进了屋,坐下道:“我下午不在,座儿卖的怎么样?”
“全满了。”宫老板不好太激动,怕声音不小心传到外面儿,收着音儿的说道:“福南戏馆是云水的第一大馆儿,总要顾着点儿,不然我都想卖站票了。”
商雪袖摇摇头道:“这倒不必,新音社还会再这儿唱一阵子,当时签了将近一个月呢!”
宫老板笑道:“只怕商班主的戏听了就要上瘾,那样一个月也不够呀。”
商雪袖淡笑不语。
宫老板便略开了门,向外四处张望了一下,道:“管老先生呢?”
管头儿是商雪袖差遣了去安排送梁师父回霍都的事宜了,这会儿应该在帮着梁师父整理行李——当然了,这些事儿自有他带着的那个龙套帮忙,管头儿的主要任务是替商雪袖劝梁师父回去。
商雪袖便道:“管头儿有别的事儿。您有什么话跟我说也一样。”
宫老板便拿了一个小包来,道:“之前有件事儿没来得及跟您说,郡守府的执事已经把楼上甲一的雅间包下来了,确切的说,是买下来了。郡守大人出手阔绰,我也不好全拿了。再说一个雅间而已,用不上那么多钱,之所以给的多还是因为商班主的缘故,这些银子,便做五五之分。”说罢将银包推了过去。
商雪袖并没有推拒,她看着那包银子放在桌子上,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宫老板,您能跟我说说邝大人么?”
她内心到底还是有些不安,她在上京、在霍都,都遇到过极为狂热的戏迷,颇有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撒钱一样的捧场,还扬言说要娶她回去,但却没有遇到过像邝明珠这样让人摸不到头绪的。
宫老板却并不像江阳城里那个店小二那样能说,听到商雪袖耳里,颇为枯燥乏味。
不过就是干巴巴的几句话,如南郡在他治下并没有什么不好,邝郡守是世袭的,堪比王侯诸如此类的。非但没太多说词,就连脸上也不像其他地方提起“南郡明珠”时那样充满了骄傲和崇拜,甚至宫老板都没有提起过这四个字。
商雪袖按下心里的疑惑,又问道:“那您知道邝大人的妹妹么?我听人说,她和邝大人是龙凤胎,名字叫做邝明玉。”
宫老板脸色变了变,道:“这……云水不知道的可不多啊。”
商雪袖自然没忽略他的表情,便道:“她是远嫁了?”
宫老板摇头道:“这事儿,您既然问了,我就跟您唠一唠,但您就别再往外说了。”他摆出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来,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邝大人兄妹,是上一任的郡守中年的时候才得的,后来等到邝大人成年,他父亲向朝廷递了折子,将郡守一职移交到他儿子身上。当时一起下来的,还有一道恩旨,将这位邝明玉赐封为郡主。那会儿整个云水欢庆了几日呢!郡主正好也已到了摽梅之年,若没有这样的恩旨,定然是要和南郡的世家联姻的。但既然封了郡主,按着老郡守的说法和朝廷的规矩,就再不能像普通贵女挑了门当户对的世家出嫁,是要招赘郡马的。”
商雪袖起了身,将宫老板面前的茶杯续了茶,全神贯注的听他接着往下说。
“以明玉郡主的身份,想要招赘,什么样的人没有?听说上京的规矩是尚了郡主就不能再做官儿了,但即使是这样,也大有人想做这个郡马。”
商雪袖道:“倒不是不能做官儿的,只是只能做一些闲职。”
宫老板道:“商班主见识广,那就是了。最后到底是招赘了一位,据说也是又有才、又俊朗的,反正肯定都是样样儿都好啊,不然那么娇贵的郡主,怎么能配给他呢?只是好景不长,听闻打从一开始,郡主就不喜欢郡马。”
商雪袖道:“这就奇怪了,既然不喜欢,干嘛还挑这一位呢?”
“商班主,您想简单了不是?就算是招赘,说话算的可从来都不会是郡主吧?与其说是她看中了,不如说是她父母看中了。”
听到这里,商雪袖不由得点头,但心里边总归有些恻然。
“既然不喜欢,那肯定过的不快活,没多久,明玉郡主就身染沉疴,病故了。”
“啊?”商雪袖再也没想到前面儿说了那么久,最后这么简单一句就做了这一场婚姻的结尾。(未完待续。)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