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守则第一,不惜一切将目标杀之;刺客守则第二,若不能杀,则逃之;刺客守则第三,若不能逃,则以命杀之。
这是当初青玉案正式成为雨霖铃的刺客时,那位门主教予他们的道理。
这是一个看似矛盾的道理。起初,青玉案还有困惑,其后便已豁然,而今,便如此时处境。
干他们这一行的,没人能活的长久。
那搏命一击虽是青玉案毕生所学,已然气息尽敛,但终究还是锋芒太盛。而袁初又似乎对这类气息的嗅觉异常敏锐,那一点寒芒未至,他便已提前侧身闪过。
而这一击的锋芒覆水难收,一剑划过,几声惨叫此起彼伏,十数名云仙阁护卫应声而倒,旋即四周便是一阵骚乱,惊慌失措者纷纷却步。青玉案凭此一击,竟是硬生生杀出了半条血路,不过却也是止步于此了。
青玉案落于人群之中,脱力之下,呼吸略显急促紊乱,冷汗蓦然渗出她的额间,滑落,沾湿了眼睫,一时间有些酸楚,尔后便是一阵阵后怕感涌来。
方才青玉案那一刀虽然凛冽,但就在她与袁初错身而过的那一瞬时,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也游刃有余般地对自己这一招做出了回应,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剑,自她右肩为始,如游龙般斜掠而下,快,且狠。
冷汗落下。
肩背处忽传来刺痛麻痹之感,青玉案自知此刻已不是细究之时,便重新握紧了手中的诛星,方欲重整势态再度冲杀,身后一声已是悠悠响起。
“至刚易折,为人如此,为刃亦是如此。雨霖铃,呵,不外如是。”
话音刚落,撕裂声随即响起,只见青玉案后背忽地出现一道狭长的血痕,自其右肩处斜斜落下,横贯而出,鲜血亦随着伤口的裂开而缓缓渗出。
锥心的刺痛感喷涌而起,青玉案只感头脑一阵晕眩,身形一歪,险些栽倒。她勉强支撑着身体,感受到袁初身上那股已变得愈发强烈可怕的气息,她的面色也变得愈发地凝重和苍白。
袁初所言非虚,若是放在二十年前……自己或许连他一剑也接不住。
袁初见青玉案似是已到强弩之末,略微松了口气,随即他又一扫云仙阁众人,见他们仍是一副踌躇不前的模样,一丝恼怒之感徒生。他皱起眉头,虽说自己已然重伤了眼前女子,但亦心知若论及身法,自己还是比不上她,因此不敢轻易出手,只是命令道,“你们上前,将她拿下,严加审讯!”
但依旧无几人敢向前。
见状,袁初皱着的眉头拧的更深了,他沉吟半刻,脸色阴晴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尔后他又忽地叹了口气,似是想通了什么,眉头旋即舒展开来,便不再多言,只是扬起手中长剑,再度对准了青玉案。
而青玉案亦在那时转过了身,一双如秋水般静潋的双瞳直视着袁初,不见丝毫惧色。
双方看似剑拔弩张,但谁都知道,此刻的青玉案在袁初面前,不过风中残烛罢了。
众人屏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传来一阵马蹄疾驰,脚步声、甲胄碰撞声齐鸣,举目望去,只见千余郡兵如潮水般涌入云仙阁中;为首一人,体魄雄壮,长衫披甲,座下骏马长啸,似有万夫不当之势。
来人手持一把折扇,长臂一振,遥指千军,高声呼喊道:“是何方贼人在我琅琊郡中作乱?却是不把我官府放在眼里?当真岂有此理!袁阁主莫惊,晚辈沈玉清领兵前来除贼!”
一众官兵随之怒吼,声势惊人,汹涌而来,而本是呈包围之势的云仙阁众人在这等冲击之下,不得不向后退去露出一个缺口。
而袁初方才舒展的眉头却又在此刻拧紧,他惊诧地望向涌入阁内的官兵,满是愕然。
这江湖之中本就有一条不成的规矩,官府不应介入江湖中的纷争,退一步来讲,也不该明着插手。更何况这里乃是云仙阁,是整个中原最为显赫的地方,在这琅琊郡一亩三分之地,从来都没人敢管云仙阁的闲事。
但不待袁初细想,异变已然徒生。
随着包围露出一个缺口,青玉案精准地捕捉到这稍纵而逝的时机,气息疯狂运转,拼尽最后的气力,身形猛然掠起,化作一道流光直袭沈玉清而去!
袁初的反应亦是迅速,他果断将手中长剑掷出,剑势去意更盛,转瞬已至青玉案身后三尺之间!
与此同时,青玉案已然掠至沈玉清面前,手中诛星反握,倒映寒芒,鬼魅之后,便是肆虐的杀机。
沈玉清呆立当场,一动不动,茫然地望着这一切,似是对这须臾间的变化根本做不出一丝反应,直到那刀光占据了他整个眼瞳。
哐当!
一柄飞剑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青玉案手中的诛星,那刀锋顿时倾斜,在此巨力之下,诛星险些脱手而飞;而青玉案也在此一击之下,狠狠地栽倒在了一旁;虎口处随这一击亦险些被震碎,但那罡猛的剑气显然不会就此罢休,眼看青玉案的整条右臂将要在这剑气的摧残之下破碎之时,这道剑气却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诛星的刃锋之上忽亮起一道光芒,随即黯淡,其后再无神采。
青玉案背后剑创崩裂,鲜血飞溅而出,她亦再无力支撑,栽倒在地。
静谧。
三个呼吸后,在场众官兵方才惊醒,一股脑地涌上前去,乱枪将那女子架住。
沈玉清瞪大着眼睛,似是已然不知所措,但他的目光却悄悄下移,落在了青玉案的身上。而后者亦在此时艰难地歪过头,迎上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