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群大臣一副虚伪的嘴脸,慕太后便沉默了。
她自是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可她依然也很清楚,眼下皇儿生死未卜,到了而今这个份上,一旦快意恩仇,势必会引发洛阳城的内乱。
所以她不能,凡事都必须忍,若是不忍,一冲动就不可收拾。
于是她高高的昂起头,冷冷的看着苏芳,那犀利眼眸透着尖锐的光芒,似乎要将他看透,看个明白。
看了良久,她才轻轻转动眼眸,看向一旁的赵王,冷声道。
“赵王,你如何看?”
慕太后显然是想要寻求更多人的支持。
内阁已经分裂,朝中百官的态度,也各不相同,赵王陈贽敬现在虽只是亲王,早已失去了议政的大权,可他毕竟还是陈凯之的皇叔,是大陈朝的宗室,怎么样说话都有些分量的。
陈贽敬见慕太后闻他,他不禁顿了顿,双眸转了转,他看了看那苏芳,又看了看慕太后,站在这楼里,也有几个宗室,似乎,都在等着自己表态。
他沉吟了片刻之后,便徐徐道:“大陈这几年,已有三个天子登基,没有一日,获得安宁。自太祖高皇帝一来,社稷已延续了五百年,朝中无数的弊病,堪称是积重难返,而今,陛下克继大统,总算,使太皇太后再无法专权,朝廷大有一副新气象。”
“臣与陛下,此前也多有嫌隙,可平心而论,而今能收拾这局面者,非陛下莫属。孟津郡王是何人,不过又是杨氏控制的一个走卒罢了,名为宗室,实为宗室中的耻辱,何况,自他叛乱以来,宗令府已将他开革了宗籍,这陈艳义,已不再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议和,乱臣贼子,朝廷与之议什么和?”
说着,他的口气也变得有些冷。
“何况,陛下用兵如神,勇士营更是以一当十,现在战况未明,苏学士等人,便说出如此话,这是何意?臣以为,决不可议和,即便陛下当真有个万一,也理当下诏,令天下兵马勤王,速速支援,与那贼人一决死战,否则,杨氏代陈,只在朝夕之间。”
他话说尽了,慕太后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不似方才那般苍白了。
陈一寿也立即附和起来。
“赵王说得极是。”
抿了抿唇,一双眼眸看向苏芳,陈一寿正色说道。
“若是苏公想要在朝廷危难之时致仕,也无不可,臣以为,既苏公等人,去意已决,娘娘恩准便是。”
苏芳心里冷笑,露出了不屑的想法,却并没表现出来,而是沉默。
他其实早想到,自己会遭到围攻,可他要的,就是被人围攻,甚至辞官,也在所不惜,因为一切等到孟津郡王进了城,自然一切失去的都可以复得了。
反正现在不过是逃一命而已,他迟早要回朝堂的,等他回来,可能就是风光无限了。
苏芳得意的想着,却在这时,又有人冷冷道:“臣有一言。”
众人看去,却是西凉的使节顾明。
西凉人虽还没有干涉进大陈内部的内乱,却自从杨氏自立之后,便已开始在长安和洛阳之间暗中布局,这眼看着,关中杨氏就要胜了,那么,借此机会落井下石,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关中杨氏已经私下里和大凉朝廷订立了一些约定,这些约定,对大凉有极大的好处。
顾明环视了众人一眼,便正色道:“臣倒是劝说娘娘该再权衡为好,今日若是断绝了一切议和的可能,到了那时,一旦洛阳城破,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大凉国并不介意,长安或是洛阳谁胜谁败,却知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最后,总要分出一个分晓,都到了这个份上,臣倒是建议,娘娘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切莫自误,苏学士等人,也是为了大陈社稷着想,今日若是让他们致仕,那么,便再无转圜余地了。”
原本这是大陈内部的事物,之所以顾明得以来,也不过是因为他主动请求罢了。
作为使臣,往往是极少去信口开河的,更何况,直接赤裸裸的威胁。
顾明显然是一个合格的使臣,他之所以今日敢说这番话,并不是因为他忘记了使臣的职责,只是借此机会,表明西凉的立场罢了。
此言一出。
许多人心里更是沉到了极点。
这还不够明显吗?西凉人现在敢说这番话,是摆明着要站在大陈朝廷的对立面,这也意味着,一旦噩耗传来,西凉铁骑,可能也会进入关中,与关中精兵一道出关,西凉与关中的联盟,现已愈来愈牢固了。
或者,在此之前,双方虽是暗通款曲,可毕竟兹事体大,西凉人依旧还在蛇鼠两端,可现在……态度已经不言自明。
楼里,进入死一般的沉寂,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几乎可以听见针落的声息。
这一场争吵,从早到天色昏暗,可谁也没有要告辞的意思,每一个人各怀着心事,各自盘算着。
慕太后早已疑虑重重,又怒气冲冲到了极点,却又无法发火,这个时候她能暴怒吗?
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指甲都掐入了肉里,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此刻她只能忍。
她拼命克制了,终于还是忍住了自己的脾气,只是冷冷的看着苏芳。
苏芳则似笑非笑,西凉人的干涉,显然更加使慕太后等人深为忌惮了。
他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礼部尚等人,一副随时挂冠而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