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停下了脚步。 宋秋月满脸期待地看着张三。 张三捋着胡子道:“老夫不管你是捐官也好,科考也罢,只要今年之内,你能谋个一官半职,这门亲事,老夫便答应你也无妨。” 闻言,杨明还未开口,宋秋月的脸上先浮现了怒容:“舅舅,你这是耍诈,便是杨明今年秋闱能考中举人,举人想做官,岂非难于登天?” 没错,原则上大兴国的举人确实可以做官,称为候缺补官。 意思是如果大兴国有官职空缺,礼部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有可能会在举人当中选一个派去当官,而且通常只能被授予知县以下的官职。 但这只是原则上,因为大兴国重轻武的风气以及给予读人的种种特权,天下人削尖了脑袋要考个功名,读人实在是太多了! 每年乡试都会录取几十个举子,年纪小的可以去太学读,而年纪大了自知考不上进士的老举人,就盼着能等个官缺。 然而僧多粥少,他们往往等了几十年,胡子都等白了,也未必能等到一个空缺。 能够被直接授予官职的举人,要么是背景深厚,要么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至于捐官更是无稽之谈。 大兴国虽然贪腐不堪,但对捐官一事却非常慎重。 若想买个只有虚衔的员外郎容易,可要想买个有实权的官职,哪怕是九品县令都很难。 但显然,张三不会让他拿个员外郎糊弄人。 这要求看起来一点都不 难,然而按照正常的法子,根本没什么希望。 张三瞪了外甥女一眼。 宋张氏也掐了女儿一把,让她不要再多言。 张三看着杨明得意洋洋道:“条件老夫已经给你开出来了,若是你自己做不到,那就趁早死了这条心。钱解元有眼无珠,可平江府还有这么多举子,老夫就不信,凭秋月的家世和样貌,还找不到一个好人家了!” “谁说我做不到的?” 杨明似笑非笑道:“张公,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这条件,杨某答应了。” 张三愣住了。 他想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么一个能让他知难而退的办法。 怎么这剧本跟他想得一点都不一样? 张三知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又忙不迭地补了一句:“你可别想拿什么县衙里的小吏糊弄老夫,最起码也得是个九品知县才行。” “放心,一定是个正儿八经的官职。” 杨明话锋一转道:“但您老可别忘了,期限是今年之内,您可不能再耍什么花招,要把秋月嫁给别人了。” 张三觉出味儿了。 这是想拖延时间啊! 不过,宋均说的没错,方圆百里暂时没有他看得上的读人了。 他又不愿宋秋月远嫁。 秋闱在八月,他本就打算今年在秋闱中举的士子里好好物色一个人选。 因而也不怕杨明拖延时间。 “好,一言为定,老夫就给你一年时间,但是,老夫也有一句话要说清楚,你休想打什么歪主意,若是 毁了秋月的名声,老夫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放过你!” 张三声色俱厉,显然是怕他这混不吝的小子,真的搞出什么私奔的戏码。 杨明连称不敢。 张三陪同宋张氏回去了,宋秋月却迈不动腿,梗着脖子道:“我跟他说两句话就回去。” 毕竟刚刚谈好条件,张三也不好太逼迫她,只是交代张家的门房盯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做出越轨之举,便转身走了。 可他前脚刚走,宋秋月就好比乳燕归巢,一头扑进了杨明的怀里。 门房大爷背过身去不敢看他们。 他儿子也在酒坊里做事,他怎么敢得罪杨明这个大东家。 “老丈,今天伙房做了粉蒸肉,您不去伙房打一份回去尝尝?” 大爷顺坡就下了:“那感情好,老汉这就去。” 没人盯着,宋秋月就开始发作了。 她捶着杨明的胸口道:“你这个呆子你为何要答应舅舅,想做官哪有那么容易?要是做不到,难不成你就想看着舅舅把我嫁给别人?” “怎么会呢。要是做不到,我就带你私奔,你愿不愿意?” 杨明勾了下她的鼻子,明知故问道。 “死淫贼,谁要跟你私奔?” 宋秋月娇哼一声,又扭捏着低声道:“细软我都收拾好了,你不用听舅舅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小妮子真是傲娇得可爱。 杨明抱起她,轻啄了一口,笑道:“你别担心了,我既然答应张公,就是有十成的把握,不就 是当官吗,容易得很。” 宋秋月满腹疑问。 举人要当官难于登天,捐官又不现实,杨明还能有什么办法? 杨明却没有跟她解释,只是抱着她温存了一会。 等张三苦等半天见不着人,出来寻了,宋秋月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说实话,要想当官,对别人来说难于登天,对他来说,却是探囊取物。 就凭龙骨水车,如果他愿意贡献给皇帝,早就能谋个一官半职了。 更别说他脑子里还有那么多奇巧淫技。 杜康酒、拒马枪、马镫,哪一个不是划时代的技术。 只是杨明实在是不想当官。 以眼下的局势,这大兴国能苟延残喘多少年都不好说。 若是当了官,就是上了宋家这条破船,船沉了,就得一起死。 再说,他得罪了齐王世子宋宏。 表面上看宋宏似乎是忘了两年前的事情,也没有放话说要封杀他。 可要真做了官,谁知道这小肚鸡肠的齐王世子,会不会背地里给他下绊子? 当官,是下下策。 如果等他打败了万源酒坊,吞下这一年几百万两银子的生意,张三还是不肯松口。 那就是去当几天官也不是不行。 大不了先把宋秋月娶回来,转头就辞职不干。 解决了一桩心事,杨明的
脚步都轻快了。 等到下午,老管家却又给他带回来一个难题。 来自番禺的商船愿意把五船总计五十万斤的粮食卖给他,而且价格一分都不涨,还是二十钱一斤。 只是这位船主想以物易物,换一批杜康酒回去。 这个要求倒让杨明有些为难了。 大兴国的榷酒令限定了酒水售卖的区域,平江府酿的酒只能在平江府卖。 能运去白国卖,是因为这算是走私,石家自有办法让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是卖给不知底细的番禺商人,落下这么大个把柄在别人手里,万一他去官府告状,杨明可就玩完了。 “少主,依老奴之见,这要求不能答应,若是落人口实,他日后患无穷啊。” 杨来福也明白这一点,只是这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不喜欢擅作主张,才回来汇报一声。 杨明微微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能还要劳烦福伯再跑一趟,杜康酒我暂时不能卖给他,若是他真心想买,过几个月可以再谈。” “这批粮食,每斤我可以多出一钱给他,要是他不肯卖,就算了。” 傍晚,老管家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番禺商人答应了,并且还是没涨价,言称说想跟他交个朋友。 番禺商人本想来张家村看看,不过老管家看这村里还有戴着镣铐的三百流寇,不敢让外人看见,便拒绝了。 那商人竟也没有纠缠。 这让杨明颇有好感,决定下次当面会一会他。 有了五十万斤粮食打底,酒坊再也没有停过工。 不到十天,就把术虎孛特的订单完成了。 杨明雇了整整二十辆马车,装满杜康酒,浩浩荡荡地朝城里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