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了高椅村。
高椅村叫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村里人姓高的多,而是这村子后面有一座高椅山,山的形状仿佛是一座高高的椅子。
我家就在高椅山脚下不远,三间黄泥房,门前还浇了一片水泥地,水泥地的边上,种了几棵柚子树,这时节柚子树已经结果,青色的柚子藏在叶底,看上去煞是好看。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坐在石头门槛上,把小板凳放在门槛上,正在写作业,看她一笔一划认真的样子,还有像极了我印象里我妈的样子,我估计这是我妹妹。
我妹妹叫明明,没错,她只比我的名字多一个字,或者家里人干脆把我忘记了,拿她当成唯一的孩子。我自从跟着师父学本事,就离开了家也离开了村子,偶尔会从师父那里听到一些家里的消息,但是却一次都没回过家。
这一次我也是近乡情更怯,不敢上前去看看她,只能远远望着她。
这一次回村,我想的事情还挺多,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跟父母再见面,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这个妹妹介绍自己。
不过师父却是没有一点考虑我的心情,而是催着我回家。
他带着我来到了我家
,见到了我的爸妈,我爸妈见我回来倒也有些意外,在他们的生活当中早已经习惯了没有我存在的日子了,突然我一回家,他们倒有点尴尬了。
师父倒是根本不在意这种气氛上的尴尬,而说道:“这一次我带高明回来,也不是要把他送回来的,是因为上面有要求,让我们化下乡,这次正好轮到你们村了,我才带他回来给你们村表演的,你儿子跟着我也没有受什么苦,而且还学了一门手艺。至少吃穿不愁,也不用担心养不活自己。”
我爸妈被我师父这么一说倒有点不自在了,其实他们的心里也是挺复杂的,一方面自己这个亲儿子上门了,也有高兴的情绪在,不过另一方面也担心师父把我送回去,我一个瞎子无法照顾自己,还会拖累家里。
许多时候真的是人穷志短,人穷了,亲情虽然也有,但是一考虑到经济问题,亲情也会遭受巨大考验。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把心放了下来,我只是回家探亲,并不是要赖在家里不走。
放下心来之后,我爸妈就连忙打酒买菜,并且热情地邀请我们一行人在我家住下。
我师父也没有拒绝,只是拿出来一百
块钱交给我妈说道:“这是我们住你家的费用,吃的住的全都从这里扣就行。这也是上面给我们的住宿补贴,具体住多久我们也不知道,可着一百块钱花吧。”
这年头一百块钱可实在太值钱了,猪肉六毛钱一斤,甲鱼才卖四毛钱一斤,还是野生的。
厂子里上班,一个月也就三四十块钱,要是在村里干活,干一天拿几毛钱不到一块钱,这一百块钱估计够我妈干半年的活了。
我妈高兴得找不到北了,反复清点着这十张大团结,手一直在抖。
看她这样子我觉得可笑又心疼,心想我怀里这一块祖母绿的玉牌,听于师叔说得值几十上百万,相当于一万个一百块钱呢,这要是当年在村里无病无灾一直这么干农活,估计不得干上几千年才能赚到这个钱?
看来人情叹当中说的“家有黄金万两,不如薄技傍身”真是有道理的。
我爸妈买酒的买酒,做饭的做饭,忙得不可开交,而我们几个却是在我家的堂屋里坐着,喝着茶水,俨然一副贵客的模样。
这时候我妹妹却是怯怯地在门口往里望着,家里很少来这么多客人,她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有些好
奇。
师父对着她招了招手说道:“小丫头,过来。”
妹妹有点害怕,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走过来。
师父随手从渔鼓里摸出一把糖来,妹妹却是不敢接。
“别怕,这位是你亲哥哥,我是你哥哥的师父,咱们都不是外人。”师父说道。
妹妹闻言又打量了我几眼。
我冲妹妹笑了笑,从渔鼓里摸出一小块金子来递给她:“哥哥刚刚工作,也没有什么钱,这颗金子你拿着,算是哥哥给你的压岁钱。”
金子是当初师父从黑羊倌千阳和尚的身上摸出来的,值钱的东西我们都分掉了,剩下这些黄白之物别人都看不上眼,倒是便宜了我。
妹妹接过金子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蹦蹦跳跳地去找我妈显摆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妈却又拎着她回来了,妹妹一脸委屈,眼眶里都噙满了眼泪。
“儿子,你哪来的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东西你可不能瞎……不能乱给别人啊。”
“这是我妹妹,又不是别人。”我笑道。
“那也不行,小孩子哪晓得这东西的贵重啊,这样吧,妈妈暂时给她收起来,等她长大了再给她。”
妹妹当然不乐意了,可是也不敢抗议。
我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漂泊,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自然知道这小块金子要是被我妈收起来,是绝对不会再给我妹妹了。
不过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我考虑得有些欠周全了,小孩子也没有花钱的地方,给她金子反倒有可能让她被别人给盯上。
“行了,你收着吧,我跟我妹妹再说几句话。”
我对我妈说道,其实我感觉我跟我妈挺疏远的,虽然有血缘关系牵连着,但是这么多年一直没见面,要说感情很浓烈,跟其他正常的母子一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妈估计也这么觉得,反正那时候农村人的情感往往都是粗枝大叶的,她也没有在意这么多,把妹妹留给我,转身又去厨房做饭了。
我又拿出一些漂亮的花头绳还有一些玻璃弹珠,这些是头绳是我从朱红那里翻来的,玻璃珠子我在漠云村的时候用奶糖换回来的,把它们交给妹妹,然后说道:“你把咱们村里跟你熟悉的孩子都叫过来,哥哥要问问他们一些情况。”
妹妹却是没有着急去叫,而是拿着这些“宝贝”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才匆匆出去,替她这个不靠谱的哥哥去办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