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三天, 钱安终于稳稳当当地进入了先天境界。当他睁开眼的时候, 瞬间觉得自己视野里的世界好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某些肉眼应该看不见的东西, 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比如说白茫茫的灵气雾团。某些耳朵应该听不见的声音,悉悉索索始终没有中断过,就像是不知名的动物正在用奇怪的语言交流。
还没有等他适应从武侠世界转战仙侠世界的那种不科学感, 正晕晕乎乎地发着呆呢,旁边的几个人就迅速地行动起来。该收拾的收拾干净, 该装备的马上穿戴在身上。他也被柳尽欢硬塞了一件画风有点奇怪的黑色长袍。穿上的时候冰冰凉凉, 仔细一看,好像还有细细密密的鳞片,简直能逼死密集恐惧症患者。
钱安猛地联想到那天晚上他们杀掉的某条巨蛇, 整个人都快不好了。再看周围这几个人, 白色的长皮甲、豹纹大衣什么的……虽然他看过的仙侠小说里也提过妖兽皮能制作法衣, 但实际穿在身上的感觉实在是一言难尽。而且, 这种混搭风也很奇怪好吗?就像是大家集体穿越到了原始部落似的。
沈回川当然没空关注他的心理阴影面积, 只是向大家示意,他们该马上动身转移了。钱安捂着纤细脆弱的小心灵,苍白着脸跟在贺园后面。接受度良好的贺园没有任何反应, 柳尽欢和沈骄杨就更不用说了, 自家师父(父亲)炼制的法衣, 就算画风再奇怪他们也会穿。至于孙晋炎,他对这件法衣只会更宝贝。毕竟都已经几十年没穿过法衣了,够他稀罕一阵的了。
临走之前, 沈回川收集了每个人的血和头发,炼制出一群木偶人。眼看着小小的木偶能动能走、能跑能跳,就像真正的生命体一样,钱安和贺园都看得愣住了:“只要有这些小木偶,就能混淆敌人的追踪法术?”
“也许吧。这种傀儡偶人术,我以前从来没有用过,不知道效果到底怎么样。听说它算是正魔道的术法,道修们都不太喜欢用。血液和头发能伪造出我们的气息,说不定能骗一骗敌人,或者把他们引进陷阱里。”沈回川轻描淡写地回答,留了几个木偶放在洞穴里。
眼看着它们就像真正的人一样打坐入定、练剑睡觉,孙晋炎的表情有点复杂,柳尽欢仍然只是微笑,沈骄杨则满脸都是好奇心。前者之所以复杂,当然是因为这种术法有些“邪门歪道”的意思。不过,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拘泥于正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离开这个洞穴的时候,沈回川又特意在外面加了几层阵法,叮嘱看门的金藤小心保护自己,这才御剑离开。金藤摇了摇藤条,簌簌地爬满了整座石山,枝头挂满了一串串金黄色的花朵。浓烈的香气不断飘逸出来,再也没有一只妖兽敢悄悄靠近这片区域。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几柄长剑在空中划过,就像是彗星一样,在云层中留下了长长的痕迹。无数妖识依次扫了过来,或者平静宁和,或者暴戾凶残,或者漫不经心,或者惊讶好奇。每一种妖识都代表着一种态度,也意味着一种结交策略。
“先去拜访我们的邻居吧。如果态度友好,说不定愿意向我们通报敌人的消息,甚至愿意帮我们对付敌人。如果态度不友好,我们只需要通知他们,隔壁那个角落已经换了主宰者就够了。如果态度非常恶劣,无缘无故攻击我们——狡兔三窟,我们甚至可能需要三十窟,能接手的地方越多越好。”
简单地说,他们即将开启“敦亲睦邻”之旅。尽量环绕整颗星球游一圈,了解这里的情况,顺便摸清楚各类妖物灵物们的分布状态。他们遵守的规则是:尽量避开所有渡劫期的大妖;对化神期的大妖采取礼物攻势,拉近彼此的关系;对出窍期的大妖采取平等合作的态度,用好处交换好处。
至于元婴期的妖兽妖植就不用说了,只有两种选择——或者自愿归附,或者被揍懵之后归附,认他们为新的“山大王”。如果是特别凶暴的出窍期大妖,也可以采用暴力手段收下他们的领地。要是化神期大妖对他们表示出厌恶,那就只有迅速逃走,等以后强大起来再用拳头来说话了。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这颗星球突然变得格外热闹。所有“清醒”着的大妖们,几乎都感受到了新来的两脚兽的活力和热情。这让不少活了成千上万年的大妖们觉得格外新鲜,也友善地接受了这些画风不同的两脚兽。当然也有一些看他们非常不顺眼的大妖,马上召唤一群属下,打算收拾他们。
随着时间过去,各种各样的故事开始在妖兽妖植们中间流传起来。
比如,【听说了吗?横断山隔壁那座森林里的大妖收到两脚兽们的礼物了!!据说是什么汇聚灵气的宝贝,能把白雾蒙蒙的灵气变成像雨滴一样的灵液!!大妖不是快要晋级了嘛?以前还发愁要不要换个巢穴,现在根本就不用找其他大妖打架搬家了,住得可舒服啦!!】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是那棵万年古木吧?它前一段时间刚被雷劈,差点劈成了焦炭,最近一直在养伤呢。两脚兽们的礼物送得正好,能帮它吸收灵气恢复伤势。它本来想送给那群两脚兽一些伴生灵草表示感谢,不过两脚兽们觉得那些灵草对它的修行很重要,就拒绝了。啧啧,上万年的灵草啊,他们居然拒、绝、了……】
【是啊,真是一群无知的家伙,那可是万年灵草啊。我还听说两脚兽的喜好其实挺奇怪的,什么灵草灵果都没要,反而要了一堆古木不想要的垃圾。你知道吧?它活了那么多年,不知道弄死多少不长眼睛的妖兽妖植了,听说本体旁边就有个大坑,里面装满了各种尸骨。两脚兽把这一大堆垃圾带走了,古木正好可以把根伸过去透透气呢。】
【这么说,那些两脚兽还挺不错的,和以前那群两脚兽完全不一样。如果他们想在这里住下来,我没什么意见。说不定以后等我也成了化神期的大妖,他们就会给我送珍贵的礼物呢?嘿嘿,我一点都不挑剔,真的!!】
当然,不是所有小妖感受到的都只有两脚兽的友善。
又比如,【两、两脚兽来了!!快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说旁边那片沙漠里发生的事吗?!蝎子王带着一群小弟去找两脚兽的麻烦,想抢走他们的宝贝,反而全都被杀光了!!现在去沙漠里看,还能看到它们的尸骨躺满了一地呢!蝎尾、蝎钳、蝎脚全都拔下来了,蝎肉也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一个外壳!!好可怕!!】
【呜呜,怎么又是两脚兽?!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两脚兽?!蝎子王不是三级大妖(出窍期)吗?!竟然也被两脚兽干掉了?!我们该怎么办?去四级大妖(化神期)的领地里生活?大妖的威压一定会让我喘不过气来的,这样的日子简直太可怕了好吗?!】
【咦,你这张脸很陌生啊,你也听说过那些恐怖的两脚兽的故事?!】
【不是听说,是亲眼见过两脚兽好吗?!我亲眼看到,一只两脚兽用前肢把我们的雪山熊王活生生地揍死了!!那可是马上就要突破成为三级大妖的妖怪啊!!我们本来是想给它助威的,结果都被吓傻了,赶紧转身就跑……呜呜呜……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一只两脚兽了……】
关于两脚兽的各种传说,就这样成为了妖兽妖植们日常的谈资。如果有谁竟然不知道两脚兽的存在,一定会被鄙视,接下来就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科普。不管到底是真是假,是靠谱还是不靠谱,两脚兽们的人气始终是最旺盛的。
这一天,沈回川等人从某位化神期大妖的洞穴里离开的时候,发现不少妖兽妖植都蹲在两边的树梢上观察着他们。每个小妖都显得懵懂而又好奇,妖识里带着情绪和意念,从他们身上一遍又一遍地扫了过去。
大家都已经习惯被围观了,多少也懂得它们的某些语言,自然知道它们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也不会把它们的窃窃私语放在心上。
沈骄杨抬头打量着这些小妖,很认真地说:“父亲,我觉得,本体是植物的大妖性格都比较温和,也挺好说话的。它们领地里的小妖们看起来也是无忧无虑的,几乎全都是一群傻白甜。以后我们可以直接去找这种大妖谈合作的事情,就不用被那种本体是猛兽的大妖追得到处跑了。”
他们的“环球旅行”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顺利。态度友善的大妖最稀少,几乎只有五分之一的大妖愿意和他们来往。漫不经心或者高高在上的大妖数量稍微多一些,将近五分之二,礼物照收,但是别想得到它们任何好脸色。暴躁贪婪的大妖数量最多,或者分分钟翻脸不认人,或者直接追杀你没商量。有一次他们差点就没能逃出大妖布置的包围网,幸好沈回川丢了好多木偶人,欺骗了大妖的判断,这才找到机会悄悄离开。
“呵,结善缘和打打杀杀一样重要。”沈回川笑了,“刚开始你们几乎抵御不住那些大妖的威压,现在不是也已经习惯了吗?杀了几个出窍期大妖立威之后,这颗星球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可怕了,我们算是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沈骄杨想了想,点点头。感触最深的无疑是钱安,曾经他有多恐惧这颗星球里的未知生物,现在就有多感慨当初他们的无知者无畏。这些天连续目睹沈回川和孙晋炎两人一路暴揍某些大妖的“壮举”之后,他已经非常淡定了。呵呵,和出窍期的大妖相比,那些S阶顶级哨兵也许都不算是什么事儿了。
“师父……”柳尽欢忽地抬起头,看向天空外倏然出现的星舰,“他们来了。”
同一时刻,无数妖识再一次踊跃起来,纷纷投向星球上空的庞然大物——是的,让人厌恶的两脚兽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