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因为怕逝水忧云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怒气当真闯进大理城中的知府府衙里闹事,斩情一连三日都在客房里看着逝水忧云,轻易不许他踏出悦来客栈一步,但是即是如此,该来的麻烦也总还是会来的,因为几日之后,悦来客栈的大门和外墙上,又被知府府衙中的那些个官兵差役给大张旗鼓的张贴上十几张通缉告示。
客栈中的掌柜伙计和房客一时间全都围在告示前吵吵嚷嚷的,一口一个混账和尚的,自然是非常飞快的就将斩情和逝水忧云给从三楼客房里引诱来了客栈门外,逝水忧云在通缉告示上一眼看见那上面竟然是又被用粗黑墨笔给眉眼分明的描画上一个点着二十四个戒疤的圆圆光头,登时间气的上手一把将正对着自己的那张通缉告示给胡乱撕扯了下来。
没想到如此一来,围在告示前的众位房客伙计径自是齐刷刷的扭头瞪眼看在斩情和逝水忧云二人脸上,众人议论纷纷的嘲笑二人怕是想那五百两花红银子想的疯了,可知道这五百两花红银子可当真没有二人以为的那样好赚到手的。
斩情知道众人是误会逝水忧云刚才上手撕下告示是想要接下官府这张通缉告示,想要擒下画像中人向知府大人讨取那五百两赏银,但是既然事已至此,斩情以为不若顺势向眼前众人稍稍打探一下方才告示上所公示出来的醉香楼血案消息。
“喂,要我说二位客官,虽说是富贵险中求,但是这再多的银子也是要有命花才行的啊,”客栈掌柜在一旁好心劝说二人,“你们二人这几日里一直在客房中待着,自是不知道前日里那桩血案的轰动,谁不知道那醉香楼可是大理城里最出名的一座青楼勾栏,里面的头牌花魁可是一万两银子才只给你弹一曲琵琶,陪你喝三盏素酒而已,平日里能够上得起醉香楼中寻欢作乐的,除了那些个达官显贵就是大理城里的一些富商巨贾了,似我等这样的平头百姓是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他说,“但是谁想到就是这个醉香楼,前日夜里竟然无缘无故的就遭了一场血光之灾,在里面寻欢作乐的那些个风流男子竟然一夜之间全数命丧在一把锋利戒刀之下,连带上醉香楼中的那些个杂役打手,不多不少整整是九九八十一条人命,谁不知道这醉香楼平日里就只是那些个大理城里的达官显贵风流快活的地方,这一下,知府大人脑袋上的那顶子乌纱帽看样子可是很难保得住喽,”客栈掌柜看起来像是微微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脸嘻嘻着说。
“哦,又是整整八十一条人命,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斩情疑惑。
“谁知道呢,又不是为了劫财又不是为了寻仇的,谁知道是哪个疯和尚做出来的好事,”众人纷纷在告示前无奈叹着气说。
……
……
既然逝水忧云现在已经阴差阳错的亲手揭下告示,斩情以为眼下这两桩血案自己和逝水忧云二人就算是有心想要袖手旁观也是断断不可能的了,二人当即问明了醉香楼所在,然后即匆匆飞快自悦来客栈赶来醉香楼中查探情况。
因为前日夜里的这一场惊天血劫,老鸨子现在已经给吓的疯了,醉香楼中的众位姑娘也已经被官府尽数遣散掉了,现在醉香楼中只余下几个丫鬟婢女在楼下回廊中微微有些痴呆的闲散歇着,随时等着知府府衙中的官兵差役前来找她们问话。
斩情和逝水忧云见状径自走上前来拉住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模样的青衫婢女,开口问她前日里血案发生时的详细情形究竟怎样。
青衫婢女以为二人是官府派来的差役,惊吓之余赶忙告知二人自己名叫翠儿,是醉香楼里头牌花魁白牡丹身边的贴身侍婢,那一日里牡丹姐姐正在暖阁中陪着尚府中的大公子吃酒,谁想到才吃到二更天时分,一个金身和尚就疯了似的提着一把戒刀冲了进来见到男人就杀,只半个时辰不到工夫,前来醉香楼里寻欢作乐的众位公子大爷就全都成了一堆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断头尸了,那金身和尚许是要凑九九八十一具断头尸,最后连几个杂役打手的脑袋也都跟着一起掉了……
“什么,竟然真是个金身和尚,”逝水忧云听了之后忍不住大惊失色的错愕道,“丫头你当时可是真的看清楚了?”他问。
“一个穿着黄色僧袍的光头,头上还点着戒疤,不是和尚又是什么?”翠儿奇怪,“难道这大理城里除了和尚之外,还有人敢穿和皇上龙袍一样颜色的黄色衣袍的嘛?”她问。
“丫头,本座是说,你肉眼凡胎的,兴许是将变身成和尚模样的妖魔鬼怪给看走眼了,”逝水忧云冷冷说道。
“不会的,那秃驴身上还放着光呢,”翠儿坚持言道,“虽然旁人剃个秃头扮和尚容易,但是谁会为了扮和尚在自己的秃驴脑袋上烫出那么多个戒疤子活受罪,”她说。
“丫头,你说话注意些,”逝水忧云气忿,“张口秃驴闭口秃驴的,仔细遭上天报应,”
“哼,平白杀了八十一条人命,敢则那些个秃驴还有理了不成?”
“丫头……”
……
……
斩情一看情况有些紧张,赶忙拉着逝水忧云一起急急的转身离开了醉香楼,听那翠儿丫头言词,此桩血案定然是个金身罗汉所为无疑的了,但是斩情还是和逝水忧云一样坚持以为现下大理城中的这两桩血案说不定当真是哪个妖怪变身成金身罗汉模样败坏佛门一脉名声才对,如此说来,只要少时前去官府府衙后堂中亲眼看一看那些个尸首的精血有没有被吸走即是,因为妖怪杀人都是为了吸精血的,这是断然骗不过自己眼睛的。
斩情一念及此,赶忙急急的拉上逝水忧云一起径自来到知府府衙后墙外面,翻墙跳进后院中之后悄悄的来到后堂停放尸首之处,只见一百多具尸首整整齐齐的停放在后堂之中,不管是有头的还是没头的看起来都不像是被吸光了精血的样子,这样一来却倒是着实是很让斩情心中疑惑的了,既然不是为了吸精血,难不成杀人的当真是个已经走火入魔意识不清的疯子罗汉不成?
斩情犹疑着告示上的罗汉画像本是东方琉璃界中的金身罗汉,此事要不要先去告知给药师佛主一声,但是若是怀疑有人假扮,眼下最紧要的问题却是二人现在又到底该到哪里去找这两桩血案的元凶,难不成当真要让药师佛主亲身下界来大理城中一趟?
逝水忧云对此却倒是非常的不以为然,仍然是坚持此事定然是大理城中潜藏着的哪一个妖魔鬼怪所为无疑,所以一力劝说斩情这几日里先在大理城中仔细调查一番,暂且先不要去药师天上惊动药师佛主他老人家。
斩情无奈,只好先和逝水忧云一起回转到悦来客栈之中,一连几日在客房中仔细斟酌这两桩血案中的蹊跷之处,但是自始至终却一直也没能斟酌出来什么端倪头绪,甚至连血案中探查元凶的一点点蛛丝马迹都很难寻觅的到。
谁想到就在此时,客栈中又有一个惊天消息传来二人耳中,就在昨夜,大理城中最为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不过的黄员外一家夤夜之间全家九九八十一口惨遭灭门,因为凶手只想要九九八十一条人命,所以后院中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和家丁老奴却倒是有幸逃得一命。
不出所料,官府在大街上四下里张贴的通缉告示上描画着的人像还是一个点着二十四个戒疤子的光头和尚,斩情和逝水忧云二人从悦来客栈之中出来之后就满眼只看见大街上四下里张贴着的通缉告示,斩情知道这一下佛门一脉在大理城中的名声可是已经被彻底败坏的干干净净的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因为被杀的黄员外一家在大理城中坏事做尽,所以大街上的过路百姓却倒是全都在一个劲的对通缉告示上的那个杀人元凶拍手叫好。
……
……
因为黄员外家本来平日里就豢养着很多江湖打手,所以据说此次那个穷凶极恶的歹僧去黄员外家中行凶时,身上的僧袍在砍杀中一不小心被黄员外家中的江湖打手给撕扯下来一块,那块被撕扯下来的僧袍现在正被挂在知府府衙大门外面,知府大人悬赏一千两银子让大理城中的百姓前来辨认这块僧袍,若是有人能够认得这块僧袍,帮助官府抓到这个杀人凶手,立时即可自知府府衙中将那一千两赏银领走。
斩情和逝水忧云在疑虑之下也匆匆的来到知府府衙门前仔细看了一看那块被撕扯下来的僧袍,大惊失色的发现竟然当真是东方琉璃界中的金身罗汉身上披挂着的明黄色僧袍无疑,斩情知道这一下子麻烦可真的大了,药师天上有金身罗汉走火入魔在大理城中四处胡乱杀人的事情现在看来药师佛主他老人家还一点也没有察觉,但是现在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明知道会让药师佛主他老人家很失颜面,斩情也当即决定要立刻飞身去药师天上一趟。
“师兄,你却倒是当真是个急性子,”逝水忧云在一旁忍不住冷冷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当真以为这三桩血案真的全都是一人所为?”他问。
“师弟所言有理,师兄也早发觉到,那三张通缉告示上所描画的人像看起来却并非是同一人,虽然乍一看都是一个样子,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微微有些差别的,”斩情无奈,“但是若是当真如此,那药师天上可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已经走火入魔了几位金身罗汉了,”他说。
“无妨,常言道,鱼找鱼虾找虾,走火入魔之人总是应该很喜欢和一样走火入魔之人待在一处的才对,此事暂且先不要惊动药师佛主,若是能一下子将那三个杀人元凶一起找出来,你我二人就不妨一力担下来这个杀阿罗汉之罪,悄悄的将他们三人给一人一剑结果了性命了事,”逝水忧云言道,“想那药师天上金身罗汉总有几百之多,药师佛主他平日里哪里都能够管的过来,就算是平白少了几个,药师佛主他老人家也未必能够及时察觉得到的,如此悄悄将事情办了,岂不是即全了药师佛主他老人家颜面,又替佛门一脉清除了几个走火入魔的败类祸害,”他说。
“师弟,此事既然已经在大理城中闹出来如此大动静,怕是咱们二人有心隐瞒,也未必当真能够在三界之中苦心隐瞒下来什么,”斩情无奈。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那块被撕扯下来的僧袍上隐约嗅到了一丝清淡花香,唯恐此事和清裳宜欢城有关,因为无情现在正和清裳仙子纠葛不清,你怕节外生枝,才会如此迟疑不决的才是,”逝水忧云笑道,“不过放心,我方才已经仔细嗅过,那块僧袍上只是有些许报恩草香气,未必当真和水铃一族有关,”他说。
(二)
虽然那块被撕扯下来的僧袍上隐隐沾染着的确是只是世间非常寻常的报恩草香气无疑,但是斩情却知道,这报恩草在世间虽然是非常寻常多见,但是在大理境内却是很不容易见到的,因此上这件事情多多少少还是会让他稍稍有些放心不下的,所以在回来悦来客栈之后,斩情就急切的想要前往清裳宜欢城左近探看。
但是还没等到二人自悦来客栈中将客房退掉,只听见悦来客栈门外的大街上一阵嘈杂纷乱的吵吵嚷嚷,斩情好奇之下打开客房临街的一扇窗子探头向外看看,只见一群一群的凡夫百姓不分男女老少的竟然全都在慌慌张张的四下里奔跑逃命,而在这一群一群的凡夫百姓身后,一个身穿明黄色僧袍的金身罗汉正在提着一把戒刀凶神恶煞似的追赶砍杀,一路上已经不知多少男女老少被这个疯癫之极的金身罗汉一刀一个的砍倒在大街上,斩情和逝水忧云心知情势紧急,登时间一个飞身自窗子中跳落下来,一左一右的横剑挡在这个疯子罗汉身前。
疯子罗汉一见竟然有人胆敢阻挡自己前路,二话不说提刀就向二人凶狠杀来,这个疯子罗汉看来现在都已经是杀红眼了,竟然连斩情和逝水忧云二人真身都没有来得及认出,就提刀气势汹汹的冲二人身上一顿乱砍乱杀,二人拼死格剑相抵,三人在大街上只是刀剑相交的刀光剑影,难解难分,最终,许是因为双拳到底是难敌四手,在斩情和逝水忧云的左右夹攻下,疯子罗汉渐渐败下阵来,就在斩情和逝水忧云以为二人定然可以将这个疯子罗汉当场生擒活捉时,只见这个急于想要夺路而逃的疯罗汉竟然铤而走险在二人眼前虚晃几招之后趁着二人不备化成一股子邪风向着清裳宜欢城方向飞奔败逃而去。
斩情和逝水忧云气急败坏之下也只得先开始好言安慰那些方才在大街上被这个凶神恶煞的疯子罗汉无故提刀追赶砍杀的凡夫百姓一番,顺势向他们详细寻问了一番众人被那疯罗汉提刀追赶砍杀的来龙去脉。
据在场众人所言,他们方才都是因为这几日里一不小心感染了些许风寒疫症,在西边大街上那家名为济世堂的医馆里等着抓药时,却被这个疯和尚忽然自外面提刀进来一阵乱砍乱杀的,幸而医馆当时临街的几扇门板都已经被卸下去了,逃生还算容易一些,不然这一众老小只怕是都要在医馆中被那个疯和尚给砍尽杀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