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而喻
奢靡的房间内,男人从软榻上站起了身。他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还在闲庭信步的几只孔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里尽是冰冷。他身上仅披了一件玄色外袍,脚上蹬着双皂靴,鸦青色的长发披散了几缕下来,柔化了他锐利的面部线条。
“从这里到不止山。需要多久?” 他随口问道。
“回尊主,约是两个时辰。”从阴影处闪出一个灰衣人影,跪地后恭敬开口道:“以您的功力,只需一个时辰便可行至。”
“备马吧。” 男人愉悦地笑了起来,转瞬之间笑意又消失不见,他整个人的气势都蓦然一变,由最初的慵懒到危险,这足以说明他的心情。
“对了,再点上五个人与我同去。”他舔了舔唇角,猩红的舌尖润湿了干燥的唇,然后缓慢而又兴致高昂地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好好招待一下......故人之子了。”
“是。” 灰衣人影强忍着恐惧的颤抖,行了一礼后快步退下了。
从充满泥泞灰尘的小路上传来了哒哒马蹄声,为首的高大男人大笑着反手狠狠一鞭,他座下的骏马吃痛嘶鸣一声,破开尘雾迅疾向前跑去。
“危龙逾百尺,不及此山高。” 魏三绝看着眼前快要消失的青色身影,半讥半讽地笑道:“不止山果然是名不虚传。”
逐云踏月一出,晏无意几乎是在几息之间不见了踪影。魏三绝也不惊慌,他对后面的十多个灰衣人打了个呼哨,原本还有些躁动的杀手立刻安静下来。
“你们几个留在这里,等着接应主子。”他随手指了几个人,然后四处看了看,冷哼道:“故地又重游,怕是得意忘形了些。”
晏无意着实没有跑出不止山,他足下步伐不停,如同飞鸟一般掠过云绝道,向山顶冲去。云绝道的修建有他一份子,一凿一刻之间都充满着熟悉的气息,他心里充满了激动、喜悦,有掺杂着忧愁和不安,重重思绪混合在一起竟是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已经许久没回来过了,粗略算算,怕是得有七年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忘了回家的路,没想到他的身体还替他记得。
晏无意闭上了眼睛,脚下却如同长了眼睛似的,避开了重重险阻。无论是栈道突兀的拐弯还是崎岖的乱石,纷纷都被他极其熟练的躲避开来。
寻常人扶着栈道把手都要走的提心吊胆的路,到了他脚下却如履平地,不消一炷香的时间,晏无意便登到了顶上。
此时清晨不过寅时,昨晚的阴云散去了,只剩下鸭黄色的早霞与石青色的天境交织在一起。薄雾还未散去,不光是璇玑阁的一草一木,就连远处连绵不绝的高山,也都被笼罩着只剩下一个影影绰绰的模糊影子。
这样的景色,过去的他已看了无数遍。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显得那样的新奇。
晏无意看着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群山,怔愣地伸出手,浅色的曦光温顺地落在他手心里。他定了定心神,向璇玑楼走去。
世人皆以为璇玑阁的‘神仙’们住在飘渺的亭台楼阁间。初次听到这种说法的晏无意只是轻轻一哂,他们住的和‘俗世之人’一样,都是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房子。房前有个小院子,屋顶是瓦片搭的,偶尔下雨时还会漏点水。
实在是俗的不能再俗了。
高大俊美的男人站在小屋的门前,犹豫了一下之后推开了门,笑道:“娘,我回来了。”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来自娇小女人的嗔骂,也没有熟悉的饭菜的香味。晨光照在屋子里,细小的灰尘四处游荡着,一切都没有变,还维持着他走时候的样子。
或者说他早记不得了,这样的情景只是心里根据他的妄想信口胡诌的一个记忆罢了。房子里寂静又安宁,仿佛主人们只是出去游玩,而不是永不会回来。
晏无意突然想吃枝儿梨了,他娘总是会在夏天亲手摘一筐梨子,放在井里镇着,等他晚上疯玩回来再和小师叔他们一起美美的吃上一顿。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直直顺着喉咙一路冰到心里面,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都好像还留在他唇齿间。
只不过是让人想的抓心挠肺,却又求而不得。
他站在门口,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最终还是没勇气走进去。他感到自己似乎被茫然所吞噬,过去的一切都仿若变成了一片虚幻的梦境。究竟是巫娥梦我,还是我梦巫娥?
画面交织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晏氏后人?”
晏无意循声望去,那里不知何时走出一个人,身着黑色的长袍,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紧盯着晏无意,良久之后,勾起了唇。
“你和姚玉瑢长得很像。”那男人缓缓地说道:“不过更像晏南天一点。”
“在下晏氏无意,幸会。” 晏无意眉关紧缩,他看到了那男人身后的几个灰衣人,那副打扮明显是鬼面的杀手。五个人皆手持兵刃,阴森的鬼面面具罩在脸上,那样的打扮与杀气明显是来者不善的。
“本王姓卫,卫从容。” 男人笑了起来,“这次专门为造访故人而来,特意带来了鬼面中的佼佼者,比不会让晏小友再想上次一样失望。”
恭王卫从容!晏无意心神剧震,拳头倏的握紧,右手的伤口立时传来了一阵钝痛。只不过此时的他再没心思去管,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面前的人身上。恭王原来就是鬼面的主子,怪不得、怪不得他有那样大的能量封锁了罗什那的消息。绿蚁山庄竟是违背道义在为这样的人服务?
这样说来,那天道石的去向更是应该仔细调查,因为那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玩物,而是可以摧毁一切的煞神!只是恭王此时为何出现在不止山......晏无意强捺下心中的疑惑与不安,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