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王道友,你也知晓,如今往凡俗地界测灵根已经成了一门产业,往后每过个二三十年都得去凡俗犁这么几轮,坊市中的修士一定是越来越多的。”
荆雨沉吟道:“凡人的处境在坊市中只会愈发难过,家里晚辈都盼着未来的子嗣中出一个灵根子,否则哪有出头之日呢?”
王婆一脸苦涩:“赵道友,你这话是掏心窝子了,大家都知道这么个道理,只是凡人炼体士想家中出一个灵根子,修士又何尝不想?须知哪怕是修士与修士结合,诞下的子嗣灵根自生的几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老婆子我如今五十有八,与家中那口子二人俱是修士,这么些年来也诞下了四个儿女,竟无一人身具灵根,眼见着家中修士要在下一辈断了代,这能找谁说理去?”
“两个修士结亲承嗣尚且不能把稳,何况是一修士一凡人的组合?哪怕是道途断绝的女修,心里不也是想着下一代能争一争气,那便更不可能下嫁给凡人了……”
赵明玉似是一下苍老了下去,语气近乎有些哀求了:“王道友,难道就没有别的女修看得上这份聘礼?”
王婆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赵大姐,我多一句嘴,八十灵石看着是多,一般的练气中期修士怕是一时半会儿都拿不出来这么一笔现钱……可若是换算成如今六百灵石市价的筑基丹,也就买个七分之一不到!”
“我这里还有个折中的法子,不知赵大姐可愿意?”
赵明玉精神一振,连忙道:“老身愿闻其详!”
“我这边还有几位凡人女子,个顶个的面容姣好、知达理……这还不是一般的凡人女子,乃是修士后代!”王婆笑眯眯道:“这样的女子虽无灵根,但毕竟是修士诞下的血脉,生出灵根子的几率比一般的凡人女子还要大些。”
赵明玉神色慢慢灰暗了下去,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那不还是凡人……”
“总是要好过普通的凡人!”王婆劝说道:“修士后代的凡人比普通凡人更易诞下灵根子,这是前人总结出的规律,错不得!”
“三姐,你看?”荆雨眼神询问,他其实觉得这也算是个折中的结果。
赵明玉低声道:“那便劳烦道友物色一份名册出来,老身届时还要考察一番,这才有个定论。”
“此事容易,包在我身上便是。”王婆拍了拍胸脯,应下了这单生意。
待王婆走后,荆雨连忙扶住了几近虚脱的赵明玉,言道:“先歇一歇罢。”
赵明玉眼神晦暗,说道:“六弟,我是不是太急了?”
“后人有后人的缘法,你那么重的心思,不必只压在这一代上。”荆雨悠悠道。
“我初到坊市,便觉穆山是个可交之人,还感叹过三姐你为承欢选婿的眼光毒辣……由此推之,本觉得承宴的婚事也能教你办得熨帖,想不到闹了这么一出。”
“三姐,我之前只觉你待两个孩子向来并无分别。”
荆雨嗤笑了一声:“如今一看,你对承欢承宴二人,终究还是不同的。”
“当年承欢嫁给穆山,我猜你大抵是并未在乎其修为地位年龄家底如何的,看中的还是其性子敦实温和,与承欢琴瑟和鸣便好……甚至穆山本人究竟是不是修士,只怕也是不大重要的。”
“如今承宴娶妻,你反倒是这也求那也求,最终竟单单不求承宴作何想法,不求那求娶的女修本人如何……”
“万般皆不求,求了一个事事顺意的佳婿。”
“万般皆要求,最后什么也没有求到。”
赵明玉幽幽道:“六弟,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这叫旁观者清!”
荆雨振振有词:“罢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修士后裔不需这般多聘礼求娶,既然选择多了,你不妨好好上一上心,挑一个双方都看得对眼的,往后家宅安宁,不比整日鸡飞狗跳强到哪里去了!”
“我今日还得去灵植园看看,便不与你掰扯了。”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
赵明玉一把扯住了荆雨的衣袖,自腰间皮袋中拿出三块下品灵石,硬是塞到了荆雨手中。
荆雨愕然道:“这是几个意思?”
赵明玉低声道:“届时承宴的婚事定下来,成婚时你得坐到家长的位置去,穆山毕竟与承宴是同辈,咱们这边还需一个修士撑撑场面。”
“我是承宴的亲舅舅,此事不是份所应当?哪里需要这个!”
荆雨下意识便想将这灵石塞回给赵明玉。
“让你拿着便拿着!”赵明玉脸色一板:“你引气入体本来就晚,好在灵根资质尚可,若是修行勤勉,未尝没有筑基之机……既然聘礼不需凑了,这几块灵石去买几瓶益气丹……”
荆雨知晓这是赵明玉在给自己贴补修行资粮,心下不由一暖:“那我便收下了。”
赵明玉点了点头,大有深意道:“你之前说得也对,我心中怀着的那份重如万钧的思量,着实不该压在一代人身上……若是承宴将来的孩子没有灵根,未必往后世世代代都没有灵根,子子孙孙延续,总会有出息的后辈……可杀兄之仇又该落在何处?”
“思来想去,竟是不如冀望在六弟你身上了!”
荆雨听了这话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强笑道:“三姐这笑话说得,我一个四十八岁练气二层的低阶修士,能承下谁的什么冀望?”
“便当作我的一个念想了。”赵明玉神色疲惫地摆了摆手。
荆雨告辞了赵明玉,径直往坊市外走去,他昨日刚刚将灵稻的秧苗插了下去,今日得去看看情况,若有什么问题也可及时用【青苗术】养护植株。
出了坊市,便是一条宽阔平整的大道,这大道是乌山坊市专为连接坊市外灵植园铺就的,大道旁时常有执法修士巡逻,为的便是保护灵植夫安全,让这些低阶修士能够安心种田,不受劫修侵扰。
荆雨这条路已然走了三年多,确实安全,从未遇到过任何危险。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大道上空空荡荡,路上竟一个巡逻的执法修士都没看到,不知是不是正巧都挤在了后半段巡视。
荆雨刚刚觉得有些不对,身体惯性迈步向前,忽地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突兀地消失在了大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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