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你们沈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尖锐的刺痛划破皮肉,珠帘在头顶上叮咚摇晃。

她满手是血,笑容近乎残忍。

“沈怿,你也该下地狱。

“这一辈子孤独终老,没人真心爱你,没人站在你这边,永远活在杀戮、血腥和残暴之中,连你最爱的人也会死在你手上……”

倒春寒的风卷扑在他面颊。

沈怿忽然停住脚,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足底爬至全身,他环顾四周,这一刻仿佛天地间皆是扭曲无形的。

路上挑着扁担的小贩战战兢兢地望了他几眼,快步跑过去。

他闭目深深吸了口气调息,手握成拳,负在背后,随即若无其事地朝前迈步。

言家府邸热闹了半个月才消停下来,校尉和总旗果然是天差地别,言则如今从里到外换了身行头,出门高头大马骑着,左右跟班鞍前马后地侍奉着,人逢喜事精神爽,就不提有多威风了。

他在军营里出了名的厚道人,此后更被作为激励后辈的典型范例。将领们操练时逢人便说,瞧瞧人言校尉,踏实肯干,闷声发大财,这不,熬了几十年可算熬出头了。

活脱脱的范进中举!

阳春三月,气候已渐渐回暖,满城花开,夹道里的杏花铺了一地,锦绣成堆。

陈氏应付完了登门拜访的客人,如今也有功夫整理家中琐事了,既然当家的高升,屋内的陈设与下人也不能太过寒碜,于是张罗着再买一两个丫头,雇一两个打杂的仆人。

辞和言月闲着没事干,也被赶出来置办些脂粉钗环。

出门就近叫了两顶小轿。

紫玉挎着篮子,跟在辞轿子旁,摸了摸怀中沉甸甸的钱袋和那几张数额相当可观的银票,不禁感慨:“大都督府果然是财大气粗,瞧瞧,咱们老爷才上任,就给补贴了这么多,比起京卫那些抠门的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辞靠在轿里玩衣带:“这不算什么,顶多是见面礼罢了,往后还有得赚呢。届时你就知道什么叫‘官场’了。”

她听着啧啧摇头,竖起拇指赞叹:“小姐您这心思够黑啊。”

辞不冷不热地笑了两声,“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轿子停下,对面是胭脂铺,她从帘子后钻出,一抬头便看见言月垂着脑袋眉头深锁地在摆弄腰间的玉佩。

“姐。”辞走上前去,“怎么啦?”

“你瞧我这个玉啊。”她咬住下唇,心疼地拿手擦拭,“也不知是几时弄出条裂纹来的,我都带了好几年了,真可惜。”

紫玉在旁探头看热闹:“真的诶,大小姐给我瞧瞧。”伸手便去拿,看了一阵道:“这裂痕可不好补,说断就断的,您要想用,怕是得镶金上去才好看。”

说话间,胭脂铺内有主仆一前一后二人走出来,身量背影都有几分眼熟,辞远远望见,唇边渐生一抹笑意。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回可是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了。”

紫玉和言月还在低头研究那块玉,顺手就被她抽走。

“城里卖玉的好几家呢,我晓得这附近哪儿有,要不现在去看看?”紫玉出主意。

辞却冲她扬了扬,“玉坏了不碍事,等着,咱们一会儿有的是玉送上门。”

第十七章

“这胭脂,味道没有上次的香。”

安青挽打开盒子嗅了嗅,又沾了些抹在手背上,“颜色也不如上回的好。”

“不过擦在小姐脸上一样很好看的。”侍女给她掀起帘子,“等四月妙峰山的玫瑰花开了就有了,眼下您将就用着吧。”

她勉勉强强颔了颔首,弯腰钻进轿子。

两个轿夫刚刚起轿,其中一个冷不防被一块石头砸中膝盖,不偏不倚还是麻穴的位置,当下腿脚发软。

安青挽正靠在里面端详那盒胭脂,启料身形突然一歪,哐当一下,脂粉洒得满地都是。

“你们干什么,不要命了!?”轿子落地,侍女在外面厉声呵斥,“若伤着小姐怎么办!”

轿夫们连忙道歉,随后又苦着脸解释:“这不关小人的事,是那位姑娘……”

“什么这姑娘那姑娘的!本小姐的……”安青挽把车帘一撩走出来,迎面就看见辞立在那儿,后半截话硬生生止住。

她哎呀一声,貌似很内疚,满眼忧虑之色:“原来是安大小姐,真对不住,方才和我姐闹着玩,不小心惊了您的轿。”

安青挽一嘴的话被堵了回去,知道现在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忍气吞声地抿抿唇说没事。

“你也来看胭脂的?”辞盯着她脚边打翻的胭脂盒,心疼地皱起眉,“可惜了,浪费了这盒上好的脂粉,不如我赔您一盒吧?”

安青挽自认倒霉地翻了个白眼:“不用了。”

“怎么能不用呢?用的用的。”她热情地上前挽她,“走吧,进去挑,喜欢什么我送你啊。”

“不用了!我自己会买。”

“您这样我怎么好安心呢,来嘛,不要紧的。”

她烦不胜烦地甩开辞的手:“我都说不用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碧青的玉佩应声而落,毫无悬念摔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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