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雷电的轰鸣还是大雨拍打在马赛克窗檐上的声音,还是门外略显急躁的摇铃声,亦或者是身旁一位神父拖动的麻袋里面发出叮铃桄榔的声音敲醒了熟睡的梅莉达。她睁开眼发现周围一片灰蒙蒙的以为天还没亮,这才想起应该马上更换窗台上的蜡烛。
在混乱中被砸破的几扇窗里漏进雨水来浇灭了窗台上的蜡烛,梅莉达马上意识到自己在睡眠中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而且自己还是这般有些失态地表现在众人的面前,在艾萨的雕像下伏地而睡过去——虽然朝会已不会再在此处开展。
“梅莉达……主教,对不起……”
年纪有些大的神父面对梅莉达表现出万分的愧疚,不只是因为将她不慎吵醒,眼神躲开艾萨和梅莉达的注视望向飘雨的大门外。
“唉,知道了,如果你们可以等到那个时候……”
“对不起。”神父说完将自己房间的钥匙放在了捐款箱上,对着艾萨最后行了一次礼便继续攥紧麻袋的袋口拖向大门。这些是他在龙石教堂进修时制作的工艺品和一些本不应带走的教堂提供的私人生活用品,不过梅莉达并不会介意这些,她只是名义上的“主教”。
“我来帮你吧。”
即使是对信仰的不敬之举,梅莉达见到这位年老体衰的老者准备离开这里时如此困难也无法只是留在原地。她迈出一步后突然感觉脚底传来一阵刺痛感,是被碎玻璃划破了脚底?那是她昨晚在大厅中研习魔法时没有用掉的玫瑰,在昏昏沉沉中不小心踩了上去。
梅莉达感觉得到有温热的血从伤口里滴了出来,不过并无大碍,反而是自己身体的虚弱感更让她在意——不过她已经有些适应这种感觉了,感觉里这种情况在一天天地转好恢复过来。
教堂大门外的街上就停着一辆马车,后面的遮雨棚里似乎已经躲进去了几个人,在大雨中梅莉达帮着神父将自己的行李抬上了车,两人的力气几乎为此耗尽。棚内的流民用肮脏的脸庞和失落迷茫的眼神望向这位修女,神父依然心存愧疚,他将六芒星标志握在手中向梅莉达和棚内的人做出忏悔的手势与动作。
雨水从马车夫的笠帽上滚落,他见到梅莉达走上前来也没有对这位神职者有多好的表情,只是吸了口嘴里的烟斗捋掉胡茬上的雨水准备出发。
“请带他们去到安全的地方。”
“好,知道。”
男子毫不客气地接过梅莉达递来的一边耳饰,看了一眼后掂量一下银的分量,用大拇指擦了擦上面的雨水便收进兜里。
“驾!”
目送着马车在雨中远去,梅莉达这时回头才发现街上并不是那般空荡,付不起钱的人正躲在自己那间在雨中有可能垮掉的房屋下望向这边,眼神一如他们所在的角落里灰暗。
这让梅莉达有些后怕地跑回教堂里,之前就发生过很多起偷窃案,有几天在夜里还会被突然传来的尖锐声音惊醒。教堂的窗户被打碎,里面的光便离开了这里。
她捡起围绕在跪垫旁地上的花瓣,那朵玫瑰的颜色就像被浸泡过般逐渐泛浓,旁边的熏香罐里堆积着这几天烧香料,花瓣,以及炼金材料的灰烬,是时候需要清理一下。不过在这之前她伸手进去,用手指在小炉内尚有余温的灰烬中挑出一些抹在了自己的脚底上,一阵更为辛辣的刺痛感让她感觉好了不少。
在倒灰的时候她几乎被那各种难以形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刺激地几乎要昏倒在地,小心地放在窗台上后梅莉达抬手在空中轻轻摆动,扇动空气的动作也是在引导魔力。
以同样的方式处理午餐后,似乎这样确实有一定的效果,她的饥饿感很快消退的许多。接着还需要做很多的事情,为大厅重新点上蜡烛,疏通花园的排水道,采摘烘干花瓣和去还在经营的炼金行换一些材料,看看教堂里的人需要什么帮助,继续研习魔法……
梅莉达焦虑之余再次注意到了那个据说有些疾病的男孩,他正在一旁像是抓虫子般手舞足蹈。
“姐姐你是萤火虫吗?”
“不是。”梅莉达突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随后在手心中“变出”了一团很快就消散的光点来。“不只是萤火虫会发光,人也行。”
“啊,你能教教我吗?我怕黑。”
“我在寻找方法,以后也许会有机会……”
“像主教那样,让我们闭上眼,过一会就能看见光,这样就能做到了吗?”
“不是那么简单的……”
梅莉达想向这个孩子解释什么,但是身体与精神上的劳累重压让她无语凝噎,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这个年龄尚小的孩子身上。
他来到这里后经常会在夜里跑到大厅里,像梅莉达一样在光亮处闭上眼,也是最近梅莉达将魔力感知更为强烈的大厅作为研习场所时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她并没有试着去安慰这个男孩,无边的沉默倾覆而下让教堂里的所有人都更少地制造动静。
而这时一声咳嗽从梅莉达的身后传出,男孩歪过身子在梅莉达的身后看见了自己的奶奶,在龙石教堂作为一位佣人和保姆作为寄宿条件的老妇。她对于这位名义上的现任“主教”也并无多少尊重,本就有些不定的情绪和日渐困难的生活让她即使不再工作也难有平和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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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莉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种像是自己准备诱拐她的孙子时那般不信任的眼神,便继续沉默不语,轻轻推了推男孩的后背让他回到奶奶身边。他将挽着奶奶的手去沿街讨得今日的口粮。
对于这样已经表露出来的矛盾梅莉达反而感觉轻松不少,在她默默跪在艾萨的雕像前祈祷和研习籍,甚至可以称作“生活”。每次人们在她周围经过留下逐渐急促的脚步与细碎的声音之中她都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在试着寻找一个挽救这里的方法,那是别人没有做到的事,而我也没有这样的保证——可是总要有人去做的吧!这里的一切,原本不应该是如此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是我独占了研习魔法的资格,像以前的他们一样吗?还是……他们在害怕魔法,害怕我?
她不解和怀疑地看向失去烛光的暗处,那里似乎就有两位对自己窃窃私语的修女,而相隔如此之远自己
梅莉达眼神飘忽地望向艾萨的雕像,祈求着她能证明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至少,是对所有人来说有意义的。现在她正在陷入一个巨大的难题,似乎自己已经能够掌握利用魔法饱腹的手段,但是就像自己没法像主教那般教会小男孩如何创造出光一样,找不到方法将这种能力传递给别人。
香料味弥漫的大厅矗立着艾萨的雕像,下方布道的台阶前伏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对着艾萨的雕像与她在棋盘上对弈一般以一个比较扭曲但是轻松地方式佝偻着腰低着头,周围的烛光重新点亮大厅,可是梅莉达只能以手指引导自己脆弱的视力在上寻找着能够启迪自己的“联系”。
即使她很少抬起头来将注意放在周围,也会注意到有谁从自己的身边试着避开自己靠着教堂的墙边走过。她开始逐渐明白中之人的心境,那种急迫而又无法追寻的道路在这本上早已铺开序幕,无数的人被记录下来做过研习魔法的尝试,即使是最基础的元素魔法,十个人中也有七个人引火焚身被魔力吞噬了自己的意志。
“我能控制元素让花在我眼前绽开,却没法让田地里的小麦成长,它会让我失去双腿,深陷泥地之中。”
这本上意外地出现了许多像是中之人那样的研习记录,被刻意地保留在了中,不知是作为错误的典例还是一个警醒世人的警钟。当迈出意义重大的一步,不再局限于引导魔力在空中画画这般信仰所附之物时,中便留下描述十死九生的境地和不同时代不同人物的后悔之言。
“作物速生”这一篇章在记录了标识为错误举动和发生的危险事例后被草草翻过,一如中占据笔墨更多的所谓“不切实际,超出想象”的魔法能力概念。一些纸张似乎因为读者情绪的不稳定而被弄皱,在中本就附着的魔法之下才不至于让这些延续千年之久的古纸分崩离析。
而笔迹十分新的最后一行脚注位置则留有一位龙石教堂主教的字迹:
“我们或许等不到证明‘魔法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时候,可如今一条条路都被堵上,又有谁有如此勇气去改变这些呢?”
梅莉达对这位主教的名字记忆犹新。走上台阶直面艾萨,在雕像底座上刻有这些主教的名字与他们的生卒年和在教堂侍奉的时间。他是三十余岁就当上了主教,却在半个月后就离开了职位——而离开职位只有离世这一种情况,否则是终身担任此位。即使是现在这里的主教已经失踪,下方空出来的一行也只能等到一切水落石出才能刻上新的名字。
梅莉达有很大的可能能够在这尊大理石底座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大部分依然留在教堂里的神职者也默许了她现在的情况,很多的事情也会和她进行商量。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一切变得愈发艰难后,这里似乎已经不再被信仰支撑。她一直在各式魔法籍之中寻找着改变一切的答案,可是这位主教留在雕像上的短短几串代表时间的数字在她研习之中很快明白了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