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没有月亮,我睡得虽然迷迷糊糊,却已经是最近半个月以来休息得最好的一次了!我们深入到深山原始森林之后,就有了一种和外界完全隔绝的感觉。
似乎外面仍旧能够听到的轰隆隆的炮火,和天上不时响起的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都和我们没有了关系。
我想这可能是整个三八线南北,上百万人的战场上,最和平的地方。
这里没有战斗,没有敌人,甚至连自己都融入了大自然当中。
不过天色刚刚有一点点微亮的时候,我们就被班长和师傅叫了起来。
我们急需要赶到安全的地方,而这里应该已经是敌后,并不安全。只要有目视条件,我们就应该抓紧时间往临津江的江边靠。
没有过江之前的一切平和都是假的,只有真的到了铁原,甚至只有真的和大部队汇合,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我们被班长叫醒的时候,师傅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些野菜野果。师傅说这是野菜,可以吃,但是入嘴的感觉味同嚼蜡,干涩难咽。野果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酸甜可口,甚至就连酸味都半点没有,感觉像是吃棉花似的口感,干的辣嗓子。
但每个人,还是尽可能的对付了一点点。谁都明白,靠饿肚子,是走不出这片茂密的森林的。
小吴甚至开始怀念蛇肉的滋味,他说宁愿吃蛇肉也不愿意吃这些难吃的野菜野果。
我说:“你不是嫌蛇肉有毒吗?”
小吴却回答:“肚子饿,毒死就毒死吧。”
我不喜欢小吴这么说,因为崔岩就是被毒死的。在我面前,死的太可怜。
我身边臭不要脸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臭不要脸的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并没有痴呆和疯癫的状况,但还是沉默不语。不跟我说话,也不跟其他人搭话。
夜里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是早上醒来之后,精神却格外的好。加上森林里的空气清新,人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清晨的草叶和树叶上,凝结了许多露水。露水冰冰凉凉的,很甘甜,很好喝,可以解渴。
我们八个人,只凑出来三只还完好的水壶。走了一路,连自己喝带搜集,最后也只是装满了一支水壶而已。
师傅说,最好的水就是露水,这是空气中的水直接在叶子上面凝结出来的。山里的溪水不到非常时期,尽量不要去喝。那里面说不来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可能喝了啥事儿没有,也可能喝了就闹肚子,甚至可能烂穿肠子。
我觉得师傅有些夸张了,在我的印象中,山里的溪水都应该是甘甜凛冽的。但师傅说,溪水也分源头的,如果是山泉水或者是雪水,确实可以喝,但有些水里并不干净。
天边很快泛起了鱼肚白,随后出现了一抹红光。我们爬上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位置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日出。
班长看到日出之后,只是催促我们加快脚步。五月份的天气,有了日出就基本上会是个好天气,中午的时候会很热,尽管我们是在致密的原始森林中。所以趁着天气还蛮清爽的时候,能多走一点是一点。
翻过小山之后,我们从一处极为陡峭的石壁上,下到了一处低洼的峡谷。峡谷底下很难前行,应该是因为缺乏光照和前几天的大雨,非常的泥泞。
我们走在小腿深的烂泥里面,师傅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杖在前面给我们探路。而我则跟在师傅身后一两米的距离,帮师傅背着枪、铁锹、木矛。
稀烂瘫软的烂泥让我有一种行走在沼泽上的感觉,沼泽会吃人,但这样的烂泥似乎是有底儿的。
进入峡谷之后,光线再一次幽暗下来,这里的树并不高,也并不粗壮都是小树。但是这里的山壁上满都是藤蔓,最粗的藤蔓甚至能有小腿粗细。
我看了看,被藤蔓覆盖下的山壁,潮湿且长满了青苔。
由于之前遇到过毒蛇,虽然有师傅在场,但是我还是心里有些毛毛的。我听说,毒蛇最喜欢这种潮湿阴暗的环境。
尤其两边的山壁都被藤蔓和大大的叶子覆盖着,保不齐哪一处看不见的树叶下面就盘着一条能取人性命的毒蛇。
就算是碰不见毒蛇,其他剧毒的虫子、植物,也让我有些心惊胆战。
峡谷里异常寂静,甚至有一些诡异。连鸟叫虫鸣都没有,看着生机盎然,但是却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不知怎么地,我走在这样的路上总是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让我觉得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向着我们靠近。
越是向前,这种不安的情绪就越来越强烈。
我跟班长说了这种感觉,但班长并没有当回事,反倒是呵呵笑着说我太过于敏感了。还让我心态平稳一些,不要想的太多。
狭窄的峡谷底部,淤泥上还落满了腐蚀大半的树叶。这些树叶只有很少一部分看起来是这几天之内新落下来的,其他的甚至可能是几个月之前,甚至几年前的落叶。大部分腐蚀的已经和这些烂泥融在了一起,发黑发臭。
脚下潮湿的淤泥中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不强烈,但是一直存在。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好在这条狭窄阴暗的峡谷并不长,虽然拐来拐去,但其实只有几百米,我们走了一段之后,就已经能够看到尽头。
这里的淤泥要比之前走过的地方深很多,已经埋到了大腿。在这样深的泥里,每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
正在烂泥中艰难推进,师傅忽然扭过头来跟我说:“我们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
我愣了一下,我身后的其他人也都愣了一下。
“师傅,怎么了?”我有些不解,这里难道有什么危险吗?
师傅顿了顿,看了看我们,然后跟我说道:“你看你腿上。”
我低下头,但哪里看得到自己的腿,大腿多半都埋在淤泥里。就连没有被埋在淤泥里的大腿根儿,也沾满了黑漆漆的烂泥。
我想尝试将腿从泥里抽出来,但是被师傅制止了:“行了,先别看了,尽快出去就行了。”
我满心疑窦,但是还是选择相信师傅的话,在烂泥中向前走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在我身后,其他人也并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已经算是个头很高大的了,足足一米八。
小吴只有一米七左右,而这个头最小的是小护士和臭不要脸的,淤泥甚至已经有些埋到他们腰间。
我继续向前走,看到峡谷的尽头,那些草丛和灌木丛看起来无比亲切。清晨的阳光正洒在那里的草地上,草色青翠细嫩。
“啊!”
突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我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去,左手已经习惯性地放在了背后的步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