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战有运动战的打法,进攻敌人构筑好的防线则又有不同的打法。
听说总部首长专门调拨了整整一个炮兵师给我们军,在新战役发起的时候给我们军的进攻提供炮火支援。我们军的南面,是敌人沿着三八线已经构筑好的防线。第一道防线是南朝鲜军,第二道防线则是美军,听说再往南还强拉了很多南朝鲜的民夫正在修筑好几条防线。
志愿军的目标可不是那些南朝鲜军炮灰,而是要打疼美军!毕竟南朝鲜军死再多,美国人又不会心疼。
有了炮兵,这让战士们底气硬了不少。总是挨美国鬼子的炸,这回也要让美国鬼子尝一尝中国人的炮弹是什么滋味儿。
不过这是团里、营里其他部队的想法,眼下,我们班又接到了新的任务。
营里曾提出给我们班补充几个新兵,但是遭到了班长的拒绝。新的战役即将发起,这将会是一场硬碰硬的硬仗,即便是参加过二次战役的小吴和入朝以来一直在进步的我,班长都觉得是累赘,更别提什么从来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了。
班长带着我去了趟营部。他是去和营长商量事情,而我负责把‘小拖油瓶’背到营部,然后营里会安排人,把小丫头送到后方,妥善安定。
我很舍不得这小丫头,因为有她在的时候,我就会很开心。战争中,孩子总是能击中人内心中柔软的那一块。
‘小拖油瓶’好像知道自己要被送走,一言不吭,但是眼睛里都是泪花。
小小年纪,本来应该在自己的家里做一个天真快乐的小女孩儿,被父母疼爱、宠溺,用甜甜的声音叫着“阿爸!阿妈!”
我甚至能想象小姑娘满脸欣喜地穿着崭新的衣服,在雪地中开心快乐的蹦着、跳着,玩耍着。
可是这万恶的战争、万恶的李承晚伪军和万恶的美国鬼子,让这样一个小女孩儿在这样天真烂漫的年龄,却要去承受生命中不该有的沉重。
我又想起我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市民,活的谨小慎微,活的碌碌无为,却无缘无故死在了侵略者的炸弹之下。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这些年上演了太多这样的人间惨剧,而我们志愿军现在介入这场并不应该属于我们的战争的目的,就是不想让那些惨剧再一次在中国这片土地上重演。
班长跟营长那儿说:“要是有什么技术骨干、战斗老兵,倒是可以考虑。新兵,一概不要!”
营长说:“哪个老兵不是新兵过来的?哪个兵油子刚上战场的时候手不哆嗦?老班长你不能对新兵有偏见啊!”
班长拍着桌子指着营长鼻子骂道:“死几个新兵才能活一个老兵?新兵的命就不是命?让我眼睁睁看着小崽子上去咯,报销咯,尸体都拼不全?有那么多老兵不送上来补充,送几个生瓜蛋子来报销吗?要带新兵你去带,老子不带!就这样!”
我是知道的,战斗任务很紧,没有时间再去训练新兵,让他们熟悉这个残酷的战场。班长是怕新兵来了还没成长起来,就牺牲在战场上。战场上,死的最多的,永远是新兵。牺牲不可怕,可牺牲应该有价值,而不是白白牺牲。
“新兵命贱,老兵命金贵。”这话赵德树曾经说过,战场上发挥大作用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新兵能活着就是不易,至于什么尿裤裆的,一听枪响就怂的,连枪栓都拉不开的,太正常不过。我的第一次不就是被吓得半天缓不过神来吗?那一次要不是有班长,我娘早就领我的抚恤金了。
班长从营长那儿回来,带回来个年轻小子,比我大不了几岁,看着很是稚嫩。
班长终究还是带了个新兵蛋子回来,但是这个新兵蛋子却有些特殊。因为他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铁箱子,挎着件包,脖子上挂着望远镜,不扛枪倒是扛着个三角架样子的物件儿,腰里倒是别着个手枪,胸前挂着几枚圆滚滚的美式手雷。
大铁箱子我见过,听说那叫什么‘无线电’,可以让人在这里说话,传到好远好远的地方。这玩意儿只有团里和师里才有,高档玩意儿,我们营都找不出一台。
件包我也见过,那都是营里、团里参谋背的,里面装着各种机密件,作战地图等等。据说件包比人重要,人可以丢,包不能丢,人死要先把包里东西毁掉!
望远镜、手枪我也是见过的,可那都是团长、师长这样的大首长才有的装扮,从没见过出现在这么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小伙身上。
他到底是什么人?听班长说,他是大炮的眼睛!我不懂,不就是个新兵么,挎着手枪怎么就成了大炮的眼睛?大炮我是见过的,好大的个头,钢铁的家伙,可没听说那铁家伙还有个眼睛啊?
班长说:“十个你小葛也比不上这么一个新兵蛋子!十个三班也比不上他一个!”
我震惊着,但心里总是不相信。
从营部回来,看到大家都在整理行装,我便也跟着一起打背包,整理子弹带。虽然我不知道新的任务是什么,但是倒也不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