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写好的信都交给了上来送物资的军工,他们会帮我们将这些信件带回国内。另外,我将我的三等功奖章也交给了军工的班长,希望他能帮我带回去,寄给我娘。
野战医院的伙食标准比前沿阵地要差一点,但是在供应上要稳定太多,每天我们这些个伤兵都能吃饱。以前从没有觉得吃饱饭是一件多么舒坦的事情,但现在我珍惜每一粒粮食。
小拖油瓶每天都腻着我,只要我在,她就非要我抱着,甚至让我一度烦不胜烦。伤兵营的伤兵都知道,我每天抱个朝鲜小女娃娃在营地里乱窜。战地生活其实很乏味,小拖油瓶是野战医院里所有人共同的宝贝儿。渐渐地,她也就对其他人放下了警惕,跟大家都很熟悉。
我的伤并不重,在医院只待了不到五天,就被医院院长撵了出来。临走的时候,小护士谢秀琴来送我。
我打好了被包,挎包跨在一侧,军装棉衣被小护士缝补过。不得不说,这小护士不仅声音好听,人长得好看,针线活做的也特别漂亮。之前棉衣上破损的地方都被用和军装颜色一样的布料打上了补丁,补丁的针脚很细密,跟我娘缝的一样好看。在胳膊肘和棉裤膝盖的地方,小护士还很细心的帮我缝了一块布,这样会更加耐磨一些。我感动了好久,心想着要真是有这么一个好媳妇儿那该有多好。
我离开野战医院,经过层层盘查才回到连里。师里明显增强了野战医院周围的警戒和保护兵力,我想是因为特务活动比较猖獗。
一路上明哨十几个,暗哨我发现的也不少,还增加了巡逻队。那些个暗哨,要是放在从前,我肯定是发现不了的,因为他们都伪装的特别好。
但是和班长和我师傅学了很多东西之后,即便发现不了这些暗哨的伪装,但是放眼看去,哪里适合潜伏,哪里适合观察情况,已经了然于胸。找到几个可疑的地方,再重点排查,这让我一路上发现了好几个暗哨。
那些潜伏着的暗哨怕也是没遇到过我这样的,从远处走来就四处看着,最后就盯着藏身的地方。有的暗哨心里素质不好,就以为被我发现了,自己跟我摆了摆手,让我赶紧走。还有一个暗哨直接去换了潜伏哨位,还重新搞了伪装。
大概还有三分之一路程就到连里的时候,我遇到了一队从后方上来的志愿军部队,看人数应该是一个排。
他们看到我,跟我打着招呼。我一问才知道,他们是轮换上前沿阵地的部队。一个师,但是是其他团的。我简单打听了一下情况,前沿几乎每天都会遭到美军的试探性进攻,有时候规模大一点,有时候就小一点。每次进攻都出动坦克和大量大炮作为掩护,进攻的步兵集群规模不大,但是火力很凶猛。
美军一般都是白天进攻,晚上就撤退。有几天白天进攻之后,晚上不撤退,首长就下令我们的部队主动进攻美军,将他们打回去。既然美国人害怕黑夜,那么我们就要让每一个黑夜都成为他们恐惧的对象。如果让他们白天进攻,而晚上还能高枕无忧的留在我们的控制区里,那么用不了多久美国人从心理上就不再害怕黑夜。
志愿军就是要让美国人知道,别管你的大炮坦克飞机有多厉害,黑夜都是属于中国军队的!
如果只是警戒防守,或者和敌人对峙,那么前沿的兵力就是够用的。可是现在美国人并不想让志愿军部队得到休整,我们一停止进攻,美军就不停增兵,而且不断骚扰进攻我们的控制区域。这仗一打起来,前线部队就显得兵力紧缺。后方正在休整的部队就只能抽出建制比较完整的,提前补充上去。
我和这个排同路一段距离,路上和他们的战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美军飞机将道路炸断,志愿军就发动工兵去修路。而当地的老百姓知道中国人民志愿军是对老百姓友善的,所以很多村子也自发上来前线帮助志愿军修路。
我发现,朝鲜老百姓对我们志愿军的拥戴程度,甚至要超过整个朝鲜半岛上所有国家的军队。这更让我坚定,只有对人民好的军队,才会得到老百姓的拥戴和无私的帮助。
我发现在公路两旁,每隔一两公里的地方,就修建了一些防炮洞。我们的工兵和朝鲜的老百姓就躲在防炮洞里,美军飞机这边把路炸断,那边乡亲们和工兵的同志们就从防炮洞里钻出来,抢修公路,保障我们后勤线的畅通。
这个排的排长姓周,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周排长问我道:“小同志,咱们走了一路了,也不知道你是哪个团的?”
我挠着头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敬了个礼跟周排长说道:“报告,我是六连的!”
周排长想了想问我:“哪个六连啊?XX团的六连?”
我站的笔直,挺胸说道:“报告,是尖刀六连!”
周排长露出古怪的表情,了然说道:“哦,是那个光吃肉,不打仗的尖刀六连啊!”
周排长的话一说出来,他们排里传出一阵哄然大笑。我看到他们排的很多兵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心里不由一沉。
我脸色铁青着,但周排长没怎么看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我心里一肚子气,却也没处发。以前我对自己的部队其实没有什么归属感,什么尖刀连,什么尖刀班的,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但自从吃过肉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容不得别人说六连的坏话,也一直以自己是六连的兵为荣。
我追了上去,想和周排长理论,但话到嘴边,始终没有为六连争辩什么。我说:“周排长,六连打仗怎么样,我说了不算,您说了也不算什么。战场上才能见真章!”
周排长很意外我会为了连队的名声直接追上来跟他说这样的话,上下打量着我,我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
周排长呵呵笑着说道:“师里简直完整的连排,都上前沿去驻防轮换了,哪个不是和美国鬼子硬碰硬?哪个不是英勇作战?你去师里问问,哪个部队不是伤亡惨重。一个连打得只剩下一半的,大有人在。怎么?只有你们XX团三营损失大?就因为这个就可以吃肉吗?听说你们可是没能将美军彻底歼灭的!凭什么你们六连窝在后方山沟沟里,还能吃着肉?就因为你们六连连长会在师首长面前哭惨吗?我们虽然只是一个排,但也要证明一下,什么尖刀连,在我们排面前就是浪得虚名!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凭什么他们能吃到肉!凭什么优先给补给?”周排长大声问他们排的战士,其他人都起哄着。
我沉默了一下,跟周排长说道:“什么时候上去,那是师里的事情。但是六连可不是你嘴里的浪得虚名,下次战斗你会看到六连的!到时候我要你周排长对我们六连道歉!”
周排长轻轻一笑,淡淡说道:“没事,尖刀轻易不出鞘我知道的,哈哈。等我们在前沿都牺牲了,你们再上来就行了!不过,那个时候,我应该没机会活着道什么歉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