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我是真没抓过,但是竹筐让我想起来小的时候曾经和小伙伴们抓邻居家的小鸡崽子用过类似的办法。
于是我将筐子放在雪地里,找了个小树枝撑着,用一根细线绑在小树枝上,又在筐子底下撒了一点点小米。这样,如果有麻雀过来啄米,只要我一拉绳子,筐就能扣住。
这是个最简单的陷阱,虽然效率不高,但是很管用。小的时候我们经常这样捉弄邻居家的鸡,为了这还没少挨过打。
陷阱已经布置好,接下来就是耐心地等待。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四十分钟过去了,我趴在雪地里几乎要冻僵,可是周围根本没有麻雀飞过来。
我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这个办法是否可行,毕竟小时候只捉弄过鸡,没抓过麻雀这样机警的小东西。
我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我的小米放得太少了?或者是不是我的筐子支得太低了?又或者是我离得太近,麻雀不敢过来?明明这些麻雀就在我周围的树上,我甚至能够听到麻雀的叫声。可是,这些该死的麻雀就是不下来,更不钻进陷阱。
我仔细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我的陷阱设置得没有什么问题。眼瞅着已经十点多,快要到中午了,我心里越来越着急。要是抓不到麻雀,那我就要饿着肚子。没饿过肚子的人不会对饥饿有什么恐惧的,但是饿过肚子的人都知道,饥饿总会让人失去理性。
终于,就在我心里正在激烈交战的时候,树梢上的一只麻雀飞了下来,落在我设置的陷阱边上不足半米的地方。麻雀小小的双爪,在雪地上轻巧地跳动
我顿时精神高度紧张起来,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全身僵硬着却一点都不敢动。生怕我身体动一下,将这机警地小东西吓跑。
小家伙很是警惕,在筐子边缘蹦跳徘徊挺久,但就是不进去啄米。我心里暗暗着急,但也没有办法。终于,小家伙经受不住食物的诱惑,还是跳进了筐子笼罩的范围。
我猛地一拉绳子,筐子顿时扣下。
可就在我拉树枝的那一刻,这小麻雀竟然一个扑腾,从即将扣上的筐子里飞了出去!这可把我气坏了,我简直要破口大骂!
可是没抓住就是没抓住,我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哪里,就是太心急。那小麻雀刚刚钻进去,我就拉了线,它肯定就跑了。我想着,应该等麻雀吃上小米,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拉线放下筐子。
终于,在中午的时候,我赶在八营开饭之前,带着筐和我抓到的两只麻雀赶了回去。
我抓着麻雀递给师父并且问道:“师父,我已经抓到麻雀了,你什么时候教我射击?”
师父一脸奇怪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教你射击?”
我一愣,想着我大老远跑三个多小时的山路跟着班长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学枪法的吗?于是跟师父说道:“不学射击学什么?”
师父跟我说:“小葛,你看,这个筐就是你的枪法。而怎样能用这个筐抓到麻雀,才是你要成为神枪手必须学到的东西。”
我问我师父:“可是抓麻雀和当神枪手有什么关系呢?”
师傅说:“枪法就是这个筐,麻雀就是敌人。在军队里当一个神枪手,有个筐是你最基础要做到的,这也是我帮不了你的地方。因为那得你自己一枪一枪打出来,但是有了这个筐,你才有抓住麻雀的基础。但是想要抓住麻雀,你还需要让它钻进你的筐之内。并且在最关键的时候,扣住筐。让麻雀钻进狂筐的办法和扣住筐的时机,才是我要教给你的东西。”
我似懂非懂,但大概明白师父说这话的意思。于是那两只麻雀就成了我碗里的两块肉,真香。
吃完饭,跟着师父又到了山上。师父跟我说,当一个好的枪手,一定要有耐心。早上把你一个人扔到山上抓麻雀,但其实我就在你不远的地方看着你。
我吃了一惊,我可是看着师父下山的,怎么他重新上来在我周围我却一点儿都没发现?
师父接着跟我说:“我走了没多久,你就开始用筐布置陷阱,这是很不错的,而且看得出来,你的陷阱布置地可圈可点。”
我嘿嘿笑道:“师父,这种陷阱三岁小孩子都会布置,没什么的。”
师傅说道:“是的,谁都会布置,但是我看你的可不是这个。”
我疑惑着问道:“那是什么?”
师父说道:“你趴在那里,刚开始还很有耐心,但是到四十多分钟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开始出现了明显的焦躁,抓耳挠腮的。出现这种焦躁的情绪是因为我告诉你说,抓到麻雀才能吃饭。这是我施加给你的一个心理压力,而你在这种压力之下,很快就出现了很不稳定的自我否定。”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跟师傅说道:“是啊,那个时候就觉得心里特别着急,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陷阱布置得有问题,很担心抓不到麻雀怎么办。”
师父说道:“如果你以这样的心态进入到战场上,即便是枪法再好,也会因为心浮气躁而失败。你看到神枪手威风,看到人家远距离一枪就能打死一个敌人。却不知道,神枪手为了这一枪,会等待很久很久,只等待那个一击必杀的机会!有的时候,在战场上趴着几天,一动不动,只等待一个机会,也只开一枪而已。”
我有些困惑,问师父道:“师父,可是各个团营有那么多枪法好的兵,我看他们的枪法就很好,也没有说等待很久才打一枪的啊?”
师父找了块大石头,上面铺了一些杂草坐下,跟我说道:“小葛,如果刚才你抓地不是麻雀,而是让你开枪射击一个准备钻出工事的敌人。你第一枪不中,敌人可不会再像麻雀一样傻乎乎地再往筐子底下钻。他们会躲在工事里,直接呼叫炮火覆盖你藏身的整片山地!”
我顿时冷汗直流,我抓麻雀的时候从没将这事儿和实战联系到一起。但是师父的话却让我直接想起被我击杀的那个劫持老百姓的南朝鲜军官,如果我那一枪没打中,或者没打死他,那确实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我也是顶着极大的压力,能够最终打中,只是巧合而已。其实那个距离我在训练的时候就能打得很准,可是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我却失了手。我知道那一枪开枪的时候,我扣扳机过猛,导致枪身抖动。其实那一枪打出去,已经出乎我的预料,我自己都没了把握。
师父坐在石头上,看着远处,淡淡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要学习那种枪法好,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诀窍,你自己回去练习就行了。打上几千发子弹,都能打得很准。不过我想,老班长让你跟我学,学得不只是把枪打准。”
我忽然想起在三次战役的时候,曾经跟‘大拖油瓶’遭遇的那个敌人的枪手。那个被‘大拖油瓶’喊作‘狙击手’的枪手,那样的射击简直就像是一个幽灵一般。
我大概有点理解师父说的话,不由自主说道:“枪法不是最让人害怕的,最让人害怕的是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开枪!”
师父听到我说的话,突然眼前一亮,回头看着我说道:“嗯?悟性不错,小葛。”
于是,我跟师父仔细讲着那个曾经让我心里很恐惧的枪手。现在细细想来,我才发现,我恐惧的不只是他的枪法,更是那种神出鬼没的风格。
师父听得很认真,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甚至一些细节上还反反复复问我了好多遍。
我说我想成为那种枪手。
师父说:“你能先把性子磨下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