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班长就让我跟他一起出来,神神秘秘地。
我一路上还纳闷儿,这又是要干什么?说是侦察吧,也不像,我们是在往后方走。我问班长,班长也不回答我,只是说我到了就知道了。
无奈之下,我也就按下性子跟着班长走。这一走就是三个小时的山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我和班长才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好几拨哨兵。被盘问了好几次,这才到了地方。看来,即便是在后方,我们的部队还是很警惕的。这也难怪,被敌人特务袭击的部队有很多。
这是一处远离公路的山谷,山谷里驻扎着我们的部队,看规模应该至少是一个营。
班长让我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去了营地里面。我跟哨兵打听着,哨兵狐疑地看着我,但还是告诉我,这儿是XX3团8营的驻地。
不多时,班长带了一个兵从营地里面出来。
班长说:“小葛,你不是一直想学射击吗?咱们班的枪法虽然不烂,但是要说神枪手,却是远远够不上。连里枪法好的兵也不算少,不过找来找去,也没有一个合适的,能教你的。这不,给你找了个师父,你有空就过来,跟着师父好好学。”
我这才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兵,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不高,可能还不到一米七。他穿着跟我们一样的军装,背着一支苏制莫辛纳甘步枪。这个兵长着一副大众脸,就是那种扔进人群中你都不会看第二眼的人。
要说唯一让我觉得比较特殊的,是这个人的眼睛,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清澈明亮的眼神。
这个人的眼睛好像是婴儿的眼睛一般,明亮清澈,就好像想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看清,又好像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可是仔细去看他的眼睛却又觉得无比深邃,像是一个黑洞一般,看不见底儿,仿佛能将你的注意力全部吸进去。
我挠了挠头笑着,有些拘谨。这个人笑着跟我说道:“你好,小葛同志。”
班长跟我介绍道:“这是我以前带过的一个兵,姓王,也是班长。”
我拘谨地叫道:“王班长。”
王班长说:“什么班长不班长的,老班长才是班长,你叫我王哥就成。”
我叫道:“王哥。”
班长跟我说:“一天没大没小的,学本事应该叫师父。”
我挠着头嘿嘿一笑,但还是很认真地说道:“嗯,学本事,是应该叫师父。”
说着,我一个立正,严肃正经地喊道:“师父!”
这一叫师父,我这位师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跟班长说道:“老班长,你这可是抬举我了,我哪儿有本事当人师父啊,我还是你带出来的兵呢!”
班长说道:“你那三瓜俩枣的确实不咋地,但是打枪还成。小葛这孩子打枪倒是有那么点儿天赋,就是心浮气躁,你这三棍子闷不出个屁的性子正好能磨磨他。”
我这师父尴尬地笑着,应着班长的话:“是是是,班长说的是。”
班长跟我说:“小王的枪法不错,在师里教出来不少枪法好的兵,你跟他说好好学。”
就这样我被班长扔在了8营,跟着师父学习。不过班长把我扔在这里也不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我晚上还得回连里。班长说让我每三天过来跟师父学习一天,我们班里的训练也不能丢下。
我师父想留班长吃饭,但是班长说连里还有其他事儿,饭就不吃了。我几乎没见过班长受别人的小恩小惠,我想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到那儿都很受尊敬。
师父去他们营里拿着个竹筐,带我来到了附近的山上,一边走还一边跟我聊着。爬着山,我气喘吁吁,脚步有些沉重。山上几只麻雀被我惊得飞走,天气这么冷,麻雀都活得极为艰难。
但我也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种小东西,因为麻雀是一种极为顽强的小鸟,即使在这么寒冷的冬天也能见到。要知道,其他的鸟在这样严酷的寒冷天气里,绝活不过一夜,可是麻雀却能撑过整个冬天。
一路无语,甚是尴尬。终于师傅打破了这种尴尬说道:“小葛,哪儿人?”
我说:“西安。”
实际上我的陕西口音让我很明显就是陕西人,这种问题问出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地诡异。
我本身不健谈,师父也话不多,我们说话总是有一搭没一搭,有些尬聊。不过到后来也就习惯了,人和人之间,没必要非得聊个火热才算亲近。
不过,闲聊的话说得少,一旦讨论到射击,我们俩之间的话匣子就算是打开了。
我问师傅,怎样才能将枪打得准?
师傅跟我说,枪法是拿子弹喂出来的,这话一点儿不假。以后我想要枪打的好,也得拿子弹喂。
我说现在物资太紧张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子弹练习。
师傅说:“枪法很重要,但是要当一个神枪手,枪法只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那门技术。”
我愣住了,这句话我想了好久都没明白。而师父看出来我的疑惑,就说道:“我们班有个兵,是在寺庙里学武出身,身手特别好。他跟我讲过,说他刚去寺庙学武的时候,师父是不教他拳脚功夫的。”
我说:“为什么?可是如果枪法不重要,为什么还要被称为神枪手呢?”
师傅说:“我那个兵九岁进寺庙,前三年呢,就是抄经、劈柴、做饭、扫地,三年之后师傅才开始教他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拳脚功夫练了四年,师傅才教他舞枪弄棍。”
我好像有点明白,但又不是完全明白。
师傅说:“给你个靶子和一千发子弹,认认真真打完这一千发子弹,枪法就已经算是优秀了。甚至让你打更多的子弹,就算是再没有天赋的兵,也能打到百步穿杨。”
我说:“这个我倒是相信,可是打靶子和真实战场上的打枪是不一样的。”
师父反问我道:“对,是不一样,打靶练出来的百步穿杨,那只是熟能生巧。那么你想想,打靶和打敌人,哪里不一样呢?”
我愣住,心里想到很多,但是支支吾吾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师傅接着说道:“小葛,我给你个筐,你呢要用这个筐给我抓几只麻雀回来。”
说着师父将他手里的筐子交给我,而我拿着筐子,满脸踌躇。只有一个筐子,这要怎么抓麻雀呢?
“师父,抓麻雀?”我很疑惑。
师父也不管我,将我一个人扔在山上,临走时候还对我说道:“好好动动脑筋,想一想怎么用筐子抓麻雀,抓到麻雀再回来吃饭。”